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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花了好些時日,終於從宮女們口中漸漸湊出事情原委。

其實和曆朝曆代沒有什麼不同,無非為了個皇位。

陳胤的母親生下他便過世了,沈皇後抱了他過來撫養,因而也算得了嫡長子的地位。可是沈皇後從來未曾得寵過,如今更是別居求賢殿,整日誦經,不問世事。所以,陳胤在宮中其實孤木無依。

張麗華自然想為我的哥哥陳深謀求太子之位,我冷眼旁觀,隻怕龔貴嬪、呂淑媛她們幾個心裏也未必不打同樣的主意。

有的時候,我看著陳叔寶的煊赫排場,又會覺得,其實她們這麼做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我也清楚,張麗華這樣處心積慮,又有什麼用呢?即使她真的成功了,陳朝卻要亡了,她的一切心機都會白費。可是這些話我卻沒辦法告訴她。

張麗華不斷地買通宮人,向陳叔寶訴說陳胤的種種不是,聽說,朝臣中也有人開始參奏。陳胤動輒得咎,日子越來越不好過。

他本是一位清俊少年,可這些日子,我見到他,總是滿臉蕭瑟,似乎蒼老了許多,全不似十幾歲的人。

我想,他其實很清楚將要發生什麼,可是,他又能如何呢?

我們如今偶爾才見麵,但每次見麵,陳胤的目光依舊關懷如常。我知道,在這宮中,除了張麗華之外,他是唯一如此關心著我的人。可惜,我卻不知如何回報。有幾次,我婉轉勸說張麗華,可惜都被她用言語擋了回來,其實我也知道,即使說了也無濟於事。

事情會進行到哪一步呢?

我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在曆史上,究竟是陳胤先失去了太子之位,還是陳朝先亡?這本來是件無關緊要的事,我從來也沒關心過,可現在,我卻隱隱地希望後者先發生。

時間悄悄地流逝,盡管我每天晚上都會站在窗口仰望天空,可是我從來沒見過流星。如今我越來越熟悉宮中的禮儀,懂得宮中應對的規矩,周圍的人也越來越多地恭維我像一位儀態高貴的公主。

有時候對著銅鏡,我總不免哭笑不得,從前我做夢也沒想到過,我居然能變成一位淑女,至少,表麵上是一位淑女。當然,從前我也不是野蠻女,但是淑女?不折不扣的母豬上樹。可是如今我這裝模作樣似乎也像那麼回事情了,這大概就是人的適應力吧。隻不過,我知道骨子裏我還是那個現代小白領,盡管,我確實越來越有種感覺,似乎林青和陳婤正在合為一體,叫我自己也分不清彼此。

宮女打起珠簾,告訴我:“十四長公主、十七長公主來了。”

陳珞和陳瓊手挽手地進來,若論輩份,她們倆都是我的姑母,年紀卻同我相仿。我此生的那位祖父陳宣帝生了四十多個兒子和三十多個女兒,到如今,我還有十多位沒有出嫁的姑母,同居宮中,平日自然也有來往。她們倆性子都爽朗,同我合得來些,常常在一起閑聊。我反正整日無事可做,還能從她們那裏多知道些這個時代的事情。

我站起來,彼此謙讓一回才在榻上坐定。

宮女煎了茶來,用白瓷盞盛著,端到我們麵前。喝茶在宮中極盛行,可是跟我熟知的沏茶全不是一回事,要在爐子上煎開了,且裏頭擱了各色香料、幹果,倒有些像果茶,還更清香幾分,味道倒是極好的。

這陳朝的公主們在一處,真是如同《紅樓夢》中的才女們,總是談詩論詞,人人都是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當然,我是例外。我想陳婤應該也會這些,但我卻連平仄都搞不明白。讀書時背過的唐詩宋詞自然還記得不少,念幾首或許也能搏個才女之名,可細想想,總不好意思公然頌出“床前明月光”來。

這些時日,陳珞和陳瓊也早已體諒我,不和我說這些個話題。可是今日一來,陳瓊卻抽出一本冊子來,非要我品讀。

那手字倒是漂亮極了,筆體清雋,但這些詩賦在我看來總不免堆砌之嫌,如同加多了味精的菜肴,有形無神,哪裏比得上李白的瀟灑渾厚,杜甫的字字血淚,李商隱的情真意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