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陳瓊笑嘻嘻地瞧著我,一再地催著我品評,我琢磨了半天,憋出來一句:“詞句清麗,這人挺有才氣的。”
陳瓊聽了我的話,卻不答,隻用手輕輕推陳珞的肩。陳珞慍惱地瞪了她一眼,臉卻突然紅得像窗外的櫻桃。
我瞧著這番情形,昔年的八卦精神頓時又湧了上來,故意裝著若無其事地問:“這詩賦是誰寫的啊?”
“哎——”陳珞攔著不讓說,陳瓊早脫口而出:“徐德言。”
這名字好生耳熟,可我苦思冥想,怎麼也沒辦法對上號。
陳瓊又笑道:“他可是江左有名的才子,還是……”陳珞拿手去捂她的嘴,陳瓊一邊閃開,一邊說完:“還是翩翩少年郎!”
“咦?你們見過他?”
她們倆怔了怔,似乎都覺得我的問題很古怪,一起搖頭:“當然沒有啦。”陳瓊又加了一句:“不過,大家都這麼說。”
“啊?”我不禁啞然。鬧了半天,原來陳珞隻不過讀了徐德言幾首詩賦,便傾心於他,甚至連他是胖是瘦是高是矮都不知道,更別提他的脾氣如何,喜好什麼,全都一無所知。這樣的感情豈非一場賭博?
“那,要不要想法子找他來,你們見麵聊聊?”
我不假思索便脫口而出,忽一眼瞧見她們的眼神,才明白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咳嗽兩聲,低頭喝茶。
陳瓊手支在矮幾上,托著下巴。她微微蹙眉的神態真是俏麗可愛,說來她比陳婤大著一歲,可我心裏忍不住拿她當小妹妹看待。
她小聲道:“我覺得,阿婤說得也有道理。”
陳珞連連搖頭,“那,那怎麼可以……”
“怎麼不可以?”我頭腦一熱,把茶盞往幾上一擱,滔滔地說開了:“見麵聊聊不可以,連麵也沒見過就嫁了,怎麼就可以?也許他為人懦弱,根本擔不起責任呢?也許他脾氣火爆,三句話不來就跟人吵架呢?也許他是瘸子呢?也許他有……惡疾呢?”我本來想說也許他有花柳病呢,話到嘴邊總算及時咽了回去。
可出口的話,恐怕已實實在在嚇著了這兩位正牌淑女,她們瞠目結舌地望著我,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其實我已猜到她們的來意,必定是想通過托張麗華從中周旋,讓陳叔寶答應這樁親事,卻不想被我冒出的這番話擾亂了心思。
靜默良久,陳珞咬了咬嘴唇說道:“若果然如此,也隻得……隻得認了。”
這一回,輪到我瞠目結舌。若說這古代的女子勇敢,卻連見那人一麵也畏縮不敢前,若說怯弱,卻又敢將自己的一生就這麼賭上去。
我心裏有個聲音在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憑我個空降來的冒牌公主還能管得了十幾個小姑姑的親事不成?可是話卻已不聽使喚地衝了出來:“那也許……也許他心裏已有了別人呢?”
陳珞神色一僵,呆住了。我知道,隻有這句話說到了點子上,隻有這番心事古今如一。
小女兒家的心思變得就是快,方才還是一副說什麼也不去見他的模樣,現在又成了說什麼也要先見上一麵。她們倆因為和我分享了秘密,什麼也不必瞞我,就和我商議起如何才能把徐德言找來。我人生地不熟,這些個事可就不如她們了,漸漸變成她們倆說,我一旁聽著。
她們倆臉上還未脫盡稚氣,說起這些事來倒也一本正經。我起先瞧著她們隻覺得有趣,驀地,又想起陳婤在這個時代也已是待嫁年紀,心中便是一驚。我使勁回想,可絲毫想不起關於陳婤的任何記載,在陳朝滅亡之前,陳婤是否已為人婦?若此事不久後真的來臨,我又該如何?
我心裏煩亂,沒精打采,陳珞和陳瓊見了隻當我倦了,便告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