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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她們,我在屋裏胡亂兜圈子,不知為何,忽又開了妝台抽屜,打裏麵抽出那張紙條。

“於以求之?於林之下。”

那字跡極是清秀,宛如女子的眉目。此前我看到這紙條,隻覺得好奇,如今,卻又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會不會有朝一日,突然在我麵前出現一位少年,紅著臉訴說衷腸?我想著那情形,忍不住發笑,然而笑容在唇邊漫開,卻帶著一絲莫名的苦澀。

唉,此番心事,古今如一。

過了一陣子,陳珞和陳瓊又來找我。我瞧著陳珞滿臉含羞的笑容,知道事情結果正如她所願,也不由為她歡喜。

我知道陳叔寶很喜歡這兩個妹妹,況且不是什麼難事,張麗華自也樂得幫小姑這個忙。果然我跟她一說便滿口應下。徐德言因是布衣,不久便封了太子洗馬,婚期也定了下來。

因為這件事,我和她們兩人關係越發親近,三五不時的,我去她們那裏,或是她們過來玩。

反正無所事事,我便開始練字,宮中有字畫教習,都是名宿就任,教導有方,我學了幾個月,原本那手狗爬字居然也變得有些模樣了。陳珞和陳瓊都寫得一手好字,也不時指點,我們湊在一處,倒又多了一樁事做。

這日她們來了,又拿我的功課看,陳珞忽然笑道:“阿瓊你瞧,阿婤這兩個字,倒有七分像太子呢。”陳瓊湊過去瞧了一眼,抬頭瞅著我,也笑了。

我心裏猛然一驚。

我知道她們看的是哪一張,那紙上寫著“於林”兩個字,本是我忽然來了興致,照著那字條摹的。

可是,這又怎麼可能?

我想起數月前與陳胤在曲橋相遇,他複雜難辨的神情,欲語還休,那時我隻覺得莫名其妙,此刻想來真相卻是若隱若現。

難道,真會是這樣嗎?

這件事實在超出了我的想像,也無人可以細問究竟,隻好先埋在心裏。

懵懵懂懂的,我在陳宮中也已生活了一年,回想這一年,似有許多事情,然而細想,又似一片空白。宮中的生活,褪盡奢華之後,竟是全然無物一般。我常不由自主地想念現代的人生,雖然勞碌,卻充實,可是又不敢多想。我仍然每晚仰望天空,但已不抱多少希望,可是未來會如何,也一樣全然模糊。

禎明二年三月,陳珞受封樂昌公主,下嫁徐德言。她府邸就在建康城中,時常回宮來看望我們,每一回都見她麵帶喜色,顯見得過得稱心如意。或許,對於那時的女子而言,無論貴賤,那都已是完全的滿足。

然而,我心裏卻總覺得莫名空落,難道我的一生會變成這樣嗎?

又過兩個月,太子陳胤被廢,張麗華如願以償,讓我的哥哥陳深登上了太子之位。不過我想,她也並未滿足,接下來大約還要謀求皇後之位,隻不過,這些事我都懶得理會。

陳胤搬出東宮那日,我正在結綺閣上,遙遙望見那一個躑躅的人影,雖有宮女宦官簇擁,卻依舊顯得孤寂無比。

後來我已漸漸明白,像陳胤和陳婤這樣的兄妹,雖是不便公開的事,但在深宮卻見多不怪。我想起那張字條,他們之間也許確實曾經有過一段故事,隻是,與我無關。

當我站在結綺閣窗畔,望著那個人影淡出視線,我忽然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認知,我清楚地意識到,我此刻身在古代,身在皇宮,身為皇族。

這一切不是夢,不會在一夜醒來便了無痕跡。

五月的陽光明豔如金,籠罩著遠遠近近的樓台宮闕,如烏沉沉的一大片陰雲,明暗交接,令人目眩,無法看清前路。

然而,我清楚的知道,我將步入一段全然不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