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才很著急,”瓦爾低聲說,“發生了什麼事?”
“佐裏知道我們騎馬的事情了。”
“他在家嗎?”
“不在,可是我想他就要回來了。”
“那麼-我!”瓦爾叫了出來,同時低頭一衝,抓著好麗的手。她想要把手縮回來,町是沒有來得及,索性讓他抓著,苦思地看著他。
“我首先要,”他說,“告訴你一點我家裏的事情。我父親,你知道,完全是-我是說,他離開了我的母親,他們打算跟他離婚,因此,他們已經命令他回來,你懂嗎?明天你在報上就可以看到。”
她的眼睛的顏色深了起來,又是害怕,又感到興趣;她的手緊緊握著他的手。可是這時瓦爾的賭徒性格抬頭了,他趕快說下去:
“當然目前還沒有什麼了,可是將來,在事情結束以前,我想是會有的。離婚官司真討厭,你知道。我要告訴你,因為-因為-你應當知道-如果-”他囁嚅起來,盯著她愁苦的眼睛看,“如果-如果你要成為我的寶貝,愛我的話,好麗。我愛你-一直就愛你,我要訂婚。”這事他做得非常之不像樣,他簡直要捶自己的腦袋,他雙膝跪下,想要靠近一點那張溫柔而愁苦的臉。“你確是愛我的-是不是?如果你不愛我,我就-”來了一刹那間的沉默和焦灼,弄得他很窘,連遠方草地上佯裝有青草可割的刈草機的聲音他都聽得見。後來她探出身子;一隻空著的手碰到他的頭發,他抽進一口氣:“唉,好麗!”
她的回答非常溫柔:“唉,瓦爾!”
這一刻是他過去一直夢想的,但是在夢想時,就像一個完全有把握的年輕情人一樣,自己完全是一副命令態度,而現在他卻覺得自己很不行,很受感動,並且人有點發抖。他連膝蓋都不敢動一下,深怕衝破這種魅人氣氛,深怕這樣動一下,她就會縮回去,否定自己的屈服-在他的緊握下,她是多麼的怯弱啊,眼皮閉上,而且幾乎被他的嘴唇碰到了。她睜開眼睛,人好像有點晃,他用嘴唇抵著她的嘴唇。突然問,他跳了起來,是一陣腳步聲和一聲驚異的呻吟。他環視一下四周。沒有入!可是那遮斷外麵廳堂的長簾幕卻在顫動著。
“天哪!是哪一個?”
好麗也站起來。
“佐裏,我想是,”她輕聲說。
瓦爾攥緊拳頭以示決心。
“好吧!”他說。“現在我們已經訂婚,我一點兒不怕了,”說時就大踏步向簾幕走去,把簾幕拉開。佐裏就站在廳堂壁爐麵前,身子勉強回了過去。瓦爾向前走了幾步。佐裏轉過身來麵向著他。
“對不起,聽了你講話,”他說。
瓦爾盡管是在求婚,這時卻禁不住暗暗佩服對方。他的神色坦然,聲音安靜,樣子相當神氣,就像自己照原則做事一樣。
“跟你不相幹,”瓦爾沒頭沒腦說。
“噢!”佐裏說,“你上這兒來,”就轉身穿過廳堂。瓦爾跟在後麵。在書房門口時,他感到有人碰一下他的胳臂。好麗的聲音:
“我也來。”
“不行,”佐裏說。
“我要。”好麗說。
佐裏開門,三個人都走了進去。一到了小房間裏麵,就各自站在破舊的土耳其地毯的一個角上,形成一種三角形,身子挺得很不自然,也不相互看看,完全看不出這幕情景的滑稽可笑。
瓦爾打破了沉寂。
“好麗和我訂婚了。”
佐裏退後兩步,靠著窗楣石。
“這是我們家裏,”他說,“我不打算在這裏對你不敬。不過我父親出門去了,由我在照顧我妹妹,你是鑽我的空子。”
“我沒有這個意思,”瓦爾憤然說。
“我認為你是的,”佐裏說,“你假如不是有意的話,就會先跟我談,或者等我父親回來。”
“我有我的原因,”瓦爾說。
“什麼原因?”
“關於我家裏的事情-我剛才告訴了她。我要她在事情發生之前就知道。”
佐裏忽然變得不大神氣了。
“你們都是些孩子,”他說,“而且你們自己也知道。”
“我可不是,”瓦爾說。
“你是-你還沒有到20歲。”
“那麼,你呢?”
“我20歲了,”佐裏說。
“不過才到罷了,反正,我跟你一樣是大人。”
佐裏臉漲得通紅,神情顯得迷惑起來。看得出他心裏在掙紮。瓦爾和好麗瞪眼望著他,那種內心的掙紮非常強烈,他們甚至於還聽得出他的呼吸,後來他的神情變得開朗了,堅定得有點古怪。
“這個我們再說,”他說,“我現在要做一件事,我要跟你打賭。”
“跟我打賭?”
佐裏微笑。“對了,”他說,“跟你打賭,而且我明知道你不敢做。”
一陣惶惑像匕首一樣戳了瓦爾一下,這等於做盲人瞎馬。
“我還沒有忘記你是決鬥家,”佐裏慢吞吞地說,“我而且覺得你大約就是這樣的人,我還記得你叫過我親波爾派呢。”
瓦爾聽見自己吃力的呼吸聲加上一聲喘息,看見好麗的臉向前伸出一點,臉色蒼白,眼睛睜得很大。
“對的,”佐裏似笑非笑地說下去,“我們就看吧。我預備去參加皇家義勇兵,你敢跟我一樣做嗎,瓦爾·達耳提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