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芳心裏咯噔了一下,知道自家小姐其實還沒能釋懷當年嫁給侯爺時鬧出的那檔子事,也放軟了語氣低聲勸道:“夫人,您知道侯爺才不在乎這些有的沒的呢,他想要的,從始至終不就是您這個人嗎?不然誰家的姑爺是新婚第一天就把府裏所有庫房的鑰匙和賬本就交出來的?侯爺又是開府另過,您不用給婆婆立規矩,這些不都是值得惦記的好事?何必要想那些不開心的呢。”
聽著流芳絮絮叨叨念著許於飛的好處,孫遠黛的眉眼不禁舒展開來,露出一絲淺淺的羞赧,“是啊,侯爺待我是極好的。我也就是,有些不甘心罷了。”
許於飛是孫夫人當年千挑萬選,準備留給自己小女兒的乘龍快婿,想盡辦法約他到府裏來作客,給兩個人製造單獨相處的機會。沒想到天不遂人願,陰差陽錯之下,許於飛居然和孫遠黛有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後來又莫名其妙卷進了一場小風波,更加深了二人之間的感情。
孫夫人當時得知此事後勃然大怒,差點想把孫遠黛送去京郊的庵堂裏。又見許於飛執意要娶孫家五娘,甚至差點想到了李代桃僵,妹替姐嫁的昏招。在使盡計謀都不能成功後,孫夫人幹脆破罐子破摔,死活不肯從公中給孫遠黛出一文錢的嫁妝。
幸好許於飛為了娶她還真是竭盡全力——孫家不是不願意出嫁妝麼,他就自掏腰包置辦了六十四抬滿滿當當的嫁妝,大婚當日明晃晃地從永平侯府抬到了孫府門外,又跟著花轎抬了回去。
自此一折騰,全帝京的百姓都知道,原來這位新晉侯夫人在娘家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嫡母居然連一分嫁妝都不肯出。許於飛這一招可算是狠狠打了孫家的臉,替孫遠黛出了口氣。
幸好他這幾年越發得夏帝器重,宮裏流水一般的賞賜就沒斷過。孫夫人這才忍下這口氣,不敢再和孫遠黛對著來,還得聽孫閣老的囑咐,多多籠絡討好自家這位姑爺。
隻是雖然表麵和諧,可暗地裏的冷嘲熱諷、以勢壓人還是少不了的。孫夫人每次都不厭其煩地讓孫遠黛提醒永平侯多照顧自家人,讓她不要忘了自己能有今天,全憑孫家的養育之恩雲雲。
至於她那個九妹……嗬,更是迷戀許於飛迷戀到快要發狂了。新婚三朝回門,按理是要夫妻兩個分房在娘家住上五日的,沒想到第一天晚上小九就摸進了許於飛房裏,哭著喊著要給他做平妻。許於飛當時臉都黑了,連夜就帶著孫遠黛回了侯府,以後說什麼也不肯在孫家過夜了。
“你說,母親這次又給小九找了個什麼樣的人家?”孫遠黛輕描淡寫地說著,“她早就過了花嫁之期,若不是還有個閣老家嫡小姐的名頭,恐怕還真不好嫁呢。”
流芳不屑地撇了撇嘴,“九小姐那是自作自受!好好的高門正妻不肯做,寧可半夜爬床也想往咱們侯府進……白白耽擱了這麼多年,還能怨誰去?夫人就是太心軟了,不然隨便放點風聲出去,她非留在家裏一輩子不可。”
孫遠黛輕笑一聲,“她從小就是這個性子,隻要自己看上的東西,想盡辦法哭鬧著也要弄到手。”
許於飛大概是她人生裏遭遇的第一個求而不得,自然執念頗深。
說起來,別看她現在以永平侯夫人的身份與那群已經人到中年的誥命夫人們相交,可孫遠黛心裏清楚得很,這些夫人裏哪家沒有幾個適齡女兒,當初也想嫁進侯府來的?卻沒想到被她一個小小庶女占了頭彩,成了永平侯心尖上最看重的人。
真要說起來,秦羽眉在帝京貴婦圈裏拉的仇恨值,還真沒有孫遠黛這麼高。畢竟她頂多是沾了鎮國公主的光,算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孫遠黛可是實打實的一品誥命,丈夫的寵愛,煊赫的家財,她都有了。
孫遠黛不是不知足的人——實際上,身為庶女,她比誰都要更早體會到這兩個字的含義。可她也知道,要是想達成自己的心願,甚至幫侯爺達成他的心願,就必須和這位永安公主秦羽眉交好,進而同站在她身後的璟王殿下拉上關係。
她看得出秦羽眉對嫡母的敵意,略施手段,隻付出了一條裙子的代價,就成功地拉近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流芳,告訴針線房,不用補那條裙子了,就是補好了我也不會再穿了,沒得浪費工夫。”
流芳不解地抬起頭,“夫人,您不是說太後娘娘還要看您穿……”
孫遠黛臉上露出一個高深的笑意,“放心,太後很快就會有更重要的事情去關心了,哪還記得一條裙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