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眉總算以“犧牲”夏侯璟為代價,從舒娘那裏打探到了有關帝京內象姑館的第一手消息,不由得意地回望了他一眼。
——他手下的人磨蹭了這麼多天,拿到的也不過是些外圍消息,根本沒能打入最核心的位置。再看看她,隨便扯了個小謊,就能換來這麼多情報。
要不怎麼說,“同行是冤家”呢——全是花娘的青樓和全是小倌的象姑館,應該,也算是,同行吧……
秦羽眉原本也不是個善交際的人,從前在陌生人麵前幾乎是一言不發的那種。這些和人攀談打探的本事,還都是在某次聯合任務裏,從一個叫葉初雨的姑娘那兒學來的。
葉初雨大學念的是新聞專業,畢業後不知怎麼就進了國安下屬的一個秘密機構,做著一半是記者一半是臥底的深度調查工作。別看她長了張清純無害的娃娃臉,那才真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機靈姑娘,和三教九流都能很快攀上關係。
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這樣兩個性格幾乎是冰火兩重天的女孩,居然一見如故,任務結束後也沒斷了聯係,每年都想辦法把休假湊在一起四處旅行,比親姐妹還要親。
秦羽眉從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麼人,在那個世界裏最掛念的也隻有院長媽媽和這個好閨蜜了。如今猛地想起,她得意的神情也黯淡了幾分。
如果是小葉子來到這種地方,憑她那張嘴,一定混得更加如魚得水吧……
夏侯璟不明白秦羽眉為什麼突然低落下來,可看著她飛揚的麵孔染上了絲絲悵然,他竟然也覺得自己的心口有些悶。
於是他伸出一隻手,隔著兩層白色的棉布手套,和秦羽眉的手握在了一起。
夏侯璟微彎下-身子,湊近她的耳畔低聲問道:“怎麼了?”
他的聲音被口罩擋住,越發顯得低沉,卻醇美得不像話,像是醉了人的酒。
秦羽眉回神,這才注意到自己和夏侯璟的手握在了一起,刹那間竟有種心跳加速的感覺。
她慌慌張張抽出手,兩頰以無法控製的速度熱了起來。
幸好自己還沒來得及摘下口罩,沒讓他看見這麼尷尬的樣子——這是秦羽眉腦子裏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
“幹嘛,不嫌我剛接觸過病人了?”她掩飾地哼了一聲,眼神不自在地挪開。
見她又恢複精神了,夏侯璟也不再多言,挺直了身子重新站好。
他身材本就比那些被酒色掏空了的紈絝子更加高大挺拔,雖然捂得看不清相貌,可單憑那雙眼睛就能讓麵前的這群姑娘們移不開眼了,個個咬著小手絹朝他放電。
若能跟這樣俊的公子春宵一度,就是倒貼銀子也願意啊!
舒娘看著姑娘們春心萌動的樣子,更頭疼了——人家不好你們這一口,別想了!
再說,就算那公子樂意,可秦羽眉剛剛才叮囑過,這些姑娘一兩年都不能接客了,這讓她的生意可怎麼辦?
“梅小姐,你能不能再想想辦法?”情急之下,舒娘竟然又向秦羽眉要起了法子,“您看看,我上哪兒再找一批這麼好的姑娘來?重新調-教又得花多少時間呢……”
秦羽眉一愣,隨即又仔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姑娘們,突然靈光一閃,“雖然我是不會同意你讓她們接客的,可咱們還能想想別的辦法嘛——你說客人不喜歡聽曲兒?那就準備點他們沒見過的,新鮮的東西,我就不信還有人會拒絕!”
“什麼才算是新鮮的東西?”舒娘對秦羽眉的這個提議並不是很熱衷,“我們樓子裏的姑娘們也算是多才多藝,吹拉彈唱樣樣精通,還有各種從番邦傳來的胡舞,百戲……就這些的話,恐怕客人們還是不感興趣的。”
秦羽眉不由咂舌,“你們還真是……挺敬業啊。”
這素質,可比她上輩子聽說的“某某人間”還高多了。
“帝京可是九州大陸的中心,物華天寶,鍾靈毓秀,更是各國商人的必經之地。還有詩雲‘三條九陌麗城隈,萬戶千門平旦開。複道斜通鳷鵲觀,交衢直指鳳凰台’……”舒娘語露得色,“梅小姐以為,我這紅袖招是隻靠姑娘們的美色才能走到今天的?”
秦羽眉已經聽得愣了:先是藥堂掌櫃,再是青樓鴇母……九州大陸上的人是不是個個都這麼有文化?
再這麼來幾次,她可真的混不下去了喲……
可惜偏偏有人這一次沒能猜到她的心思。
“小堂綺帳三千戶,大道青樓十二重。寶蓋雕鞍金絡馬,蘭窗繡柱玉盤龍——”夏侯璟進來後總算和舒娘說了句話,“梅子蘇十二歲那年作的《帝京賦》,想不到竟也流傳進青樓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