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奧丁星人認為思維自肉體中產生,隨肉體消亡而湮滅。但在我們斯空星人看來,思維與肉體是兩種互相影響又彼此獨立的事物。斯空星的第一任星主能將思維凝聚成束,脫離身體,少了肉體的負累,思維能在零點零一毫秒之內抵達斯空星的任何角落,也能超越光速,前往過去未來。”

“那很好啊。”她終於出聲,“所以你為什麼還不回斯空星?明明那裏有讓思維脫離身體的法門。”

“因為從來就沒有法門啊~區別隻在於人的能力。星主活得越久,身上的‘星力’越強。第一任星主是個活了一千多歲的老怪物,而我隻有一百二十歲。”他攤了攤手。

“那你慢慢等吧。”

“嗯哼……我可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呐。一千多年,這麼長的時間,每一天每一天都是同樣的無聊,我可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他拖長的聲音含著漫不經心的威脅,“或許會向奧丁宣戰?畢竟星際戰爭很適合打發時間嘛。”

她瞪他,他微笑,輕飄飄地說:“你討厭那樣吧?那就來幫我找到讓思維脫離身體的辦法吧。”

“……你愛發動戰爭就發動戰爭。”她冷笑,“你想作死我幹嘛攔著。等你被戰事拖得天天悶在皇宮裏的時候,我就看著新聞哈哈笑。”

“真惡毒呢~那這樣怎麼樣?我把斯空星丟給十二賢者管理,我呢,就天天纏著你~”

她氣極反笑:“你試試。”試試是你先煩到我屈服,還是我先收拾了你。

“殺氣好重~這是要用暴力解決問題?哦,說起來,當初在北辰星的沙漠裏你就想殺了我呢。”

她臉色微微變了。

“……我現在後悔那時沒殺了你。”她這麼說著,眼裏的怒火卻弱了下去,轉變為一種更複雜的感情,有殺意,但又不是單純的殺意。

“嗯~你丟了最後一個機會呢~”

他的冰藍色的瞳仁看起來幹淨又純粹,笑容明亮,和外麵那些無害的年輕人別無二致。今天他穿得人模人樣,衣扣好好地扣到領口,手上甚至還拿了一個公文包。溫小良能聽到不遠處有女學生望著這邊竊竊私語,驚訝於校內不知何時竟然多出了這樣一個英俊的男教師。

一個人的外表和內在明明能差那麼多,而不知情的人,卻總是會被外表迷惑。

許久,她終於開口:“你要我怎麼幫你?”

慕斯禮笑了。

“我要做實驗,現在缺一個美麗又聰明的女助手~”

“我答應了。”她麵無表情,“今晚我有約,改天幫你。”

“不會占用你太多時間的~這個實驗很有趣哦,相信我。”

信你才有鬼。“改天。”

“不行呢。”他狀似遺憾地搖搖頭,“這實驗講究時間的,差一天都可能會造成不同結果。實驗結果無法讓人滿意,我就會一直試一直試……你也不想一直陪我在實驗室裏耗下去吧。”

她瞪他,然後妥協:“最多半小時。”這是底線。她要在六點之前趕到電影院。

慕斯禮看著她,彎起眼。

“成交~”

……

五點五十分,等在電影院門前的丁言,收到了一條來自溫小良的信息。

【抱歉我有點事,會晚點到。電影票我改定七點半那場了,在我到之前,你先在影院樓下的咖啡廳坐坐,點些好吃的。我會盡快過來,路上也會小心的,放心放心~】

語氣放得溫軟的致歉信,但在收信人看來,這封信還是有些缺乏誠意——遲到了記得發一條信息以免戀人擔心,這當然很好,但為什麼不在短信中將遲到的原因說清楚呢?究竟因為什麼事耽擱了影院之約?

丁言沒有去咖啡廳,他就站在影院門前,望著電車駛來的方向。來來往往的都是結伴看電影的年輕人,他孤單形影的樣子不時引來四周的目光。

七點二十分的時候,溫小良出現了。她從停穩的電車上跳了下來,發絲有些亂,顯然來得匆忙。她悶頭就想往咖啡廳走,卻在踏進旋轉玻璃門之前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在這裏。”

猛地刹住腳,她扭頭望去,看到了霓虹燈招牌下的丁言。她立刻轉了方向,快步走過去。

“我以為你在咖啡廳……對不起我遲到了,久等。我們快進去吧。”

他看著她臉上歉意的笑容,默了默,說:“吃過東西了嗎?”

“啊?嗯,沒有……”

他將手裏的小食袋遞給她,“吃了再進影院吧。”

他們要看的那部電影隻有一個半小時,原本看完後正好可以共進晚餐,但現在顯然來不及了。

溫小良察覺到丁言心情不佳,她以為那是因為他獨自等候太久的緣故,頗有些歉意地看了看他,接過他為她準備的護胃小食。

今晚這場電影,原本兩個人都是懷著期待的,可最後誰也沒留意電影演了什麼。丁言一直在想溫小良會不會主動告訴他她遲到的原因,溫小良一直在想不久前和慕斯禮做的實驗。

在進入那間慕斯禮私人所有的實驗室之前,她滿心戒備,而當進入實驗室,並聽說了慕斯禮的解說之後,她開始動搖了。慕斯禮的解說很有條理,對實驗要進行的步驟也計劃周全,顯然事先做過不少準備工作。最重要的是,他看起來……似乎真的隻是想找到一種讓思維束和身體分離的方法而已,而不是像她預想的那樣,又打算做一些自己爽快他人痛苦的事。

不,她並沒有完全打消對慕斯禮的懷疑,隻是……人總是希望事情往好的方麵發展。她不憚以最大惡意揣摩慕斯禮,可既然他再三聲稱他這次確實沒有壞心眼……她也願意試著相信他。

“如果真讓你分離成功,那你就會成為百年裏最出名的人了。接下來打算做什麼?用這份專利大賺特賺嗎?”她問。

“嗯?不,我不會讓其他人知道分離方法。”

“為什麼?”

他好笑似的瞥她一眼:“想象一下,這個世界到處都是看不見的思維束,思維束能脫離自己的身體,也能進入其他人的身體,於是垂死的人占據了健康人的身體,種族極端分子占據了總統的身體,下令發射核彈……砰!”

那場景確實讓人不寒而栗,前提是思維束真有那麼容易占據其他人的身體的話。但在科技拉轟的洞天任職過的溫小良可以毫不猶豫地說:你真的想太多了。

身體和思想束之間是有契合度的,脫離遠遠易於進入。如果把“思維束脫離身體”的難度比喻成勇者鬥惡龍,那麼“思維束占據他人身體”的難度大概是……跛腳老婆婆揮舞著大蔥對戰惡龍始祖……總之,以這個宇宙現今的科技水平,根本不可能做到。

等溫小良離開了那間實驗室,在等電車的間隙裏,用手機查了一下奧丁星在“將人的思維和身體分離”這方麵的建樹(奧丁星在這方麵的研究算得上星際領先水平),頓時覺得連勇者鬥惡龍都不可能了。慕斯禮那種做法基本等同於浪費時間,他現在做的實驗,百年前就有人做過了,實驗結果,失敗。

她是行外人,需要用手機查閱信息才能確定當下情況。但慕斯禮不同,他一定知道那些脫離方法都已經被證實無效,為什麼還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