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唐宋詞的抒情格調(3)(2 / 3)

在我國古代詩詞創作當中,情和景的交融往往是通過因景起情,緣情寫景,情景融會等幾種方式來表現的。在詞林中,一般都是內心情由自然景而觸發,先寫景後抒情,情與景的有機結合是因景起情的思路,這是創作詞的基本格局。如王安石的《桂枝香·金陵懷古》:

登臨送目,正故園晚秋,天氣初肅。千裏澄江似練,翠峰如簇。征帆去棹殘陽裏,背西風,酒旗斜矗。彩舟雲淡,星河鷺起,畫圖難足。念往昔繁華競逐,歎門外樓頭,悲恨相續。千古憑高,對此謾嗟榮辱。六朝舊事隨流水,但寒煙衰草凝綠。至今商女,時時猶唱,《後庭》遺曲!

這首詞是作者再次罷相,在金陵所寫。詞人登高望遠,目之所及,晚秋天氣,如練的長江,青翠欲滴的高山,歸帆穿梭,酒旗飄飄,彩舟淡雲,銀河白鷺等景象,給人們描繪了好一副登臨所見圖,有大江自然的美,有人事之美,天上地下共榮之美,水洲相映融合為一之美,一下把登臨所見描畫的淋漓盡致。這些美麗的景,如此美好的江山,都在六朝時期不能持久。下片的懷古是先古後今,由古引出今,以古為主,古今有驚人的相似,為此,寫古就是寫今,用古諷今,因北宋王朝當時已是內憂外患,積弱積貧,已到了危機四伏的地步。因自己的改革阻力大,不被人理解,朝廷又昏庸無能,黨爭十分激烈,但為國操持的心態不變,然而自己實在不願在這紛爭中生活了,不願再追逐那豪華的生活了,從情緒到意誌都有消減之意,意於退出政壇的紛爭,解甲歸田,去享受山水自然的大好風光。前片的美麗正是這一思想的流露,下片的懷古諷今又是對這一思想意識的深化,對景的讚美隱含著對其的向往,下片的抒懷是疏於對政治紛爭的倦怠,這樣互相映襯,因美景而引發出向往之情,情景互為作用。情因上片之景而抒發。他的《齊天樂》上片寫秋景的蕭索清寒,下片寫早年流寓生活身世飄零之慨,因上片秋景引出下片的傷感,人一生能有幾許好光景,情景低沉衰颯,心情過於沉重,這與秋景的描繪有關。朱敦儒的《相見歡》寫清秋登臨所見之景,一副壯闊遼遠的圖畫,一下引出直抒胸臆,表達出山河破碎,人民流離失所,渴望早日恢複,同樣是因景引情之作。周邦彥的《蘇幕遮》寫仲夏的美景,荷花的搖曳姿態,神態自然清純,由此想到自己家鄉的荷葉荷花更美,更漂亮。不過這是回憶與夢境中見到的,這是因景思鄉情的表達,由眼前景想到家鄉情,以對遊離生活的倦怠來表達思歸的心情。《虞美人》由景起,從景中透露了淡淡的旅途哀愁,由寫水鴨雙飛雙宿反襯行人孑然一身,景物中隱含著失意之情,從景中渲染了行程的艱辛,旅途之情均由景中透出。表現了景引情的寫法。以上所述,都是因景起情之作的範例,景先情後,情由景起。

在唐宋詞中,還常使用緣情寫景。緣情寫景的方式與因景起情的順序剛好相反,它是情先景後,依據心情選擇景色,根據詞人特定的情感內容,選擇相應的景物描寫,不過,因景起情之景大多為實景,而緣情寫景之景有的並不一定是實景,有相當一部分是想象中的虛景,這都是為了表達感情的需要,也就是說,現實中的景不足以涵蓋某種感情時,詞人們往往運用想象,虛擬出現實中沒有的景加以表現,往往虛擬神話、夢境、仙境等表現,具有特定的個性情感。如蘇軾的詞就是如此。蘇軾在政治上十分不如意,連遭打擊,內心抑鬱惆悵,如何排解呢?在《水調歌頭》一詞中,借用中秋對月來思念親人之際,想象嫦娥在月宮中孤獨清寒來暗示自己的失意,借讚美月亮來暗含朝廷內情況不明之意,月宮是如此清靜雅致的仙界,我也有乘風上月宮的意願,但怕受不了月宮的寒冷,這裏是自己也想回到朝中去,但又怕黨爭纏繞,難以容下自己,既然如此,那還是在人間的好,也就是入朝不易,那還是做地方官吧,隻要加倍努力,也同樣能為國效力,於是積極向上的樂觀情調又占了上風。由月亮的陰晴圓缺自然過渡到對弟弟的思念,月亮都如此,人又何嚐不是這樣呢?於是祝願弟兄倆彼此珍重,在不同之地共同欣賞中秋美麗的月色好了!蘇軾心情不好,身做地方官,又心想回朝廷,這樣就借月的陰晴圓缺來喻人,月的陰晴圓缺是正常的,人的分離也是正常的,想到這裏,詞人什麼都想開了,在哪裏都一樣,隻要有所作為,就心安理得,就能找到快樂,人生隻有充實才會幸福。晏殊的《浣溪沙》也是這方麵的作品,詞人感歎人生短暫之情通過“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來表達,先點情後繪景。晏幾道的《木蘭花》是想象男女別後情景,情景依舊,隻是熱鬧繁華不再,以雨後之花暗喻牆內之人,以風後之絮喻門外行人,並引用楚襄王夢遇巫山神女之事,以朝雲喻所思所愛之人,心存人的美麗神態卻不能再相見,這樣,閨中思婦之情之苦就通過秋千、庭院、繡戶、雨後花、風後絮、神女等來表達盡了,這樣有了歌女情的景物描寫就屬於緣情寫景的方法,巫山神女是虛幻的,這一虛幻的形象正好填補了歌女的思念空缺,神都如此,何況人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