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唐宋詞的抒情格調(3)(3 / 3)

因景起情與緣情寫景中的景和情還是較為分明的,隻是有先有後罷了。情和景能水乳交融互相滲透,情中有景,景中含情,也是情也是景,這就是情景交融的寫法了。這種寫法,景情不分,完全二者合一。如秦觀的《八六子》由獨倚危亭引出對芳草之恨,為什麼?因為春草生命力特別旺盛,鏟了生,生了鏟,源源不斷,永不會消失,這正像離人心中的愁恨一樣無法排解,消失了又來,來了愁緒更濃。本來恨是一種抽象的情緒表現,要把他較為具體地表現出來,就必須借助於具體的形象,這裏的恨悠悠不斷,深切難擋,作者用“春風吹又生”的草比喻自己心頭之恨,這一別致的比喻,就非常明確而生動地把這一抽象之物表達了出來。這種恨寫來水乳交融,芳草在自己的目及之下,恨意在自己的內心世界,二者時刻在自己腦海浮現,纏於胸,縈於腦,為了排解這種愁緒,所以下邊的“念柳”二字就從回憶以前分離時開始,進一步形象生動地寫景,分別場景更嫌具體。因恨由分別時追憶到分別前的歡樂相伴,想到分別之人的美麗可人,假若分別之人不是那麼美麗可人,可能他也不急於恨別離那麼深,那麼重,於是他怨天怨地,為什麼賦予她那麼姣好的身體,這正是自己愁恨的根源所在。接著又竭盡全力描寫別後情景,一切美好都漸漸消失了,相思之人何以堪,落花在殘雨濛濛中,在晚風中亂飛,此時,相思之人,佇立凝望,心情極為抑鬱傷感,誰曾想,不知就理的黃鸝,卻鳴啼不停,這樣一來自己的思緒就更煩亂了。詞到此而止,煩到如此地步,怎麼辦,如何排解,從目睹到傷感,難堪難耐,所見所聞都是煩惱之景,這樣,無論是景,還是情,已無法分清了,景即情,情即景,二者已融為一體了,景語情語成一家,情語自在景語中。融情入景,化景物為情思,極為巧妙暗合,藝術品位極高。

在情景交融中,讓人有一種感覺,即景物是人,人就是景物,如徐昌圖的《臨江仙》就是如此,“飲散離亭西去,浮生長恨飄蓬。回頭煙柳漸重重。淡雲孤雁遠,寒日暮天紅。今夜畫船何處?潮平淮月朦朧。酒醒人靜奈愁弄。殘燈孤枕夢,輕浪五更風。”寫男女離別的情景,情與景有機統一,特別是“淡雲孤雁遠,寒日暮天紅”兩句情景更為絕妙,在天高雲淡的背景下,一隻孤雁飛向遠方,並且越來越遠,日暮天寒之下,征人何處為歸宿?孤雁就是旅人孤寂的象征,孤雁即旅人,孤雁難堪的處境,也是旅人的難堪處境。大雁啊,你獨自一人飛向何方?天已寒冷,日已西下,什麼地方才是你的棲息之地呢?旅人啊,你的前方是陽光大道,還是獨木橋,是花團簇簇,還是荊棘遍地,命運難以預料,自己都做不了自己的主,這種心情與孤雁相同,為此,這是絕好的情景交融的表現。柳永的《雨霖鈴》中“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結構上看是緊承“念去去千裏煙波”句,當今晚酒醒的時候,心上人卻不知到何處去了,隻能目對岸邊的楊柳,黎明的落月和輕風拂柳,這種孤獨和淒清的氛圍,怎能忍受的了呢?這兩句之所以絕妙,就因它是集中許多離情別緒的景物氣氛來表達他本次的情懷的。一般離人飲酒都是為了麻醉情感,消除離別愁緒的,酒醒了也是愁醒的,然而,經過麻醉之後醒來的愁,就更加愁上加愁了,更無法排遣消解了。“曉風殘月”是環境氣氛的烘托,天微明,古人送別都在這個時候,為此,都把這時的景物與別情有機結合。柳永把酒醒、楊柳岸、曉風、殘月都集中在兩句詞中,寫來極為鮮明傳神,這可能就是它千百年來一直感染著文人騷客的原因吧。

綜上所述,詞中的抒情大約有三種類型,一是直接抒情,二是間接抒情,三是情景交融。這些抒情方式是根據詞的材料而選擇,也是根據詞人的個性來選取的。其實一首詞裏,單說它屬於哪一種抒情方式也是不科學的,這裏咱們就說有三種,隻是相比較而言,其實,一首詞中,有時三種抒情方式都有,是穿插交織一起的,我們不可太絕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