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閣主臉色微沉。
“我和師兄先前給魏海德下套的時候,他的手下很快就趕了來,”葉右道,“那時魏海德走得急,身邊根本沒有能用的人,臨走前唯一接觸的就是你,你們借著交手的工夫肯定商量了不少事,所以他一走,你便傳了消息,那部分人才能及時趕到給我找了點麻煩。”
丁閣主道:“這隻是你的猜測。”
“別狡辯了,我懶得聽,”葉右道,“我既然能懷疑你,就不會隻憑這一點點就定你的罪,我隻是隨口說了一件最近的事罷了。”
丁閣主冷冷地看著他。
“哦,至於那兩封信,更好理解了,”葉右道,“這根本就是魏海德故意留給魏江越的,他那麼謹慎,當然想過有一天事跡敗露了該如何,這信便是一個辦法,因為他要把豐賢莊交給魏江越,依魏江越的性子必定會把信交出去,大義的名聲便有了,而憑豐賢莊的根基,魏江越足以在江湖立足,不是麼?”
他諷刺道:“但這事要是換成你和盟主可就不行了,你們兩家的孩子沒那本事,不過這也提醒了我,為何你們在得到想要的地位和名聲後,這幾年還養著那些藥人,我猜你們要麼是想慢慢毀掉這股勢力給你們的孩子做嫁衣,要麼便是想在退位前找個忠心耿耿的人接手那股勢力,你們的孩子沒本事沒關係,有那麼一股勢力在暗處幫著他們,他們總不會混得太慘。可你們以為我會讓你們如願麼?現在藥人已經要徹底沒了,你猜等你死後,你那寶貝兒子能在我和師兄手裏活多久?”
他微微一頓,說道:“哦對了,你會在這裏站著是聽說任少天跟在了我身後,所以想等等他,問問我都去了哪吧?別等了,他已經被我弄死了,浮萍也是被我弄死的,你覺得下一個是誰?”
丁閣主的神色終於有了些許變化:“我們的事,別扯上喜來。”
葉右笑了一聲:“丁閣主,這話你熟不熟悉?”
丁閣主道:“什麼?”
“這些年,有多少人曾經跪在你的麵前哭著求你放過他的孩子?你是怎麼回答他們的?”葉右看著這人眼底的殺意,笑道,“怎麼?事情攤在你身上就知道受不了了?你們真讓我惡心,你知不知道,這段日子我每次和你們說話,都特別想一刀一刀地把你們……”
他的身影一晃,刹那間貼近對方。
丁閣主還未收到魏莊主的消息,根本沒料到這人會武功,一時瞳孔微縮,下意識後退一步,但他此刻已站在池邊,這一退,半隻腳便懸空了。
葉右幾乎是在他退的同時又貼近了少許,伸出手在他胸膛輕描淡寫地一推,把方才的話補充完:“活刮了。”
這一下簡直讓丁閣主猝不及防。
他的身體失去平衡,頓時栽入池中,“嘩”的一聲大響。
盛家住的都是江湖人,聞聲迅速趕來。
聞人恒那時正要去外麵等師弟,幾乎把整個過程看進眼裏,是第一個趕到的。他摟著師弟,對詢問的俠客歎氣道:“丁閣主方才想事情想得出神,不小心跌下去了。”
他看向師弟,柔聲問:“嚇著沒有?”
葉右被他握著手,慢慢收斂一身的冷氣,搖搖頭,掃見某人濕漉漉地爬了上來,便走過去關心地問:“丁閣主,沒事吧?”
丁閣主二十年來還沒吃過這麼大的虧,臉色鐵青,壓著火淡淡道:“沒事。”
俠客們紛紛道:“沒事便好,丁閣主趕緊回房吧,我們讓廚房弄點薑湯……”
一群人簇擁著丁閣主快速離開,池塘漸漸靜了下來。
聞人恒看向師弟:“怎麼了?任少天的事查出來了?”
葉右的聲音極輕:“師兄,我不想在這裏待著,真讓我今晚住下,半夜裏我一個忍不住就會衝出去宰點人。”
聞人恒眸色微沉:“我陪你出去。”
葉右道:“我想喝酒。”
“不行,你體內的燈滅毒還不知道是不是全解了,暫時別喝,”聞人恒掃他一眼,“你臉上的布條換了?”
葉右道:“嗯,被我撕了。”
聞人恒道:“因為任少天?”
葉右靜默一下,說了實話:“我體內還有一點毒,今天急火攻心氣吐血,就把布條拆了。”
聞人恒猛地收緊正握著他的手,不容拒絕道:“一會兒就派人給少林傳信,讓紀神醫他們趕過來。”
葉右沒有反駁,再次道:“我想喝酒。”
聞人恒道:“你不如直接喝我的血。”
葉右道:“可我是真想喝。”
他扶著額,忍不住低低地笑起來:“師兄,咱們猜的是對的,任少天確實是我大哥,他沒死,姓丁的畜生給他喂了藥,把他當下人使喚了二十年,哦對了,我哥臉上還有一道疤,不知是不是姓丁的設計的,畢竟我大哥長得很像我爹……”
聞人恒被他笑得整顆心都疼了起來,扣住他的腰死死摟進懷裏。
葉右繼續笑:“上一次能解開這個藥是誤打誤撞才成的,萬一這藥其實解不了,他搞不好這輩子都會對姓丁的忠心耿耿,可他明明是我大哥,是楊家的大少爺,你說為什麼會這樣……”
聞人恒啞聲道:“別笑了阿右,我陪你去喝。”
葉右感覺喉嚨一甜,抓緊師兄胸腔的衣服,硬生生把那口血又咽了回去。
他恨,真恨,恨到他甚至想和那些人同歸於盡的地步。
聞人恒聽不到他的回答,低頭道:“阿右?”
葉右用內力壓下翻騰的真氣,說道:“走吧。”
聞人恒捏起他的下巴打量他。
葉右道:“我沒事了。”
聞人恒挑開布條探了探他的額頭,摸到一手冷汗,心底一沉:“你這叫沒事?”
葉右道:“那我也不想在這裏待著。”
聞人恒看他一眼,拉著他離開盛家,去外麵挑了一家客棧,對手下吩咐一聲去買酒,便把人抱進懷裏,輕輕拍著他的背。
葉右感受著這股熟悉的體溫,神經一寸寸放緩。
他閉上眼,緊接著隻覺穴道被點了一下,登時陷入昏迷。聞人恒把他打橫抱起放在床上,解開布條看了看他的臉色,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