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流風回頭,正遇上蘇心的目光,二人對看一眼,都沉默了下來。
這個山洞之中,一時間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顧流風隻覺得心頭一亂,卻還是保持著一份冷靜,眼看著自己身處絕境,身體上的創傷不知是處理不好還是如何,疼痛又是一陣陣襲來,難受之極。
蘇心看著他的樣子,心中有些不忍,低聲道:“先坐下休息一下吧!我們慢慢再想法子出去。”
顧流風默默坐下,怔怔地看著周圍,最後向那滴水地上邊石壁看去,心中暗自思索著什麼。
“你在想什麼啊?”蘇心看著顧流風的模樣,開口問道。
顧流風驚醒,臉上一紅,臉上再度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道:“其實我們出不去也挺好的,也不用去理會外界那些風雲詭譎,之前在這裏我們是自由的,還可以做個伴。”
“就你貧嘴!”蘇心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道。
顧流風“嘿嘿”一笑,旋即恢複正色,望著四周,臉色漸漸凝重,目光來回的掃著,突然看向那一條不知流向何處的水流。
“這裏的水從那不知名的小瀑布流下,卻沒有因此越積越多,那便是這些水已經流了出去,既然現在找不到出口,那麼這些水是從哪裏流出去的呢?”顧流風低聲道。
顧流風的聲音很低,但是在這昏暗寂靜的環境中卻全被蘇心收入耳中,蘇心看著顧流風,美目微微失神,沉吟了些許時間之後,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轉頭看向那水流,似乎想要看穿河底一般。
“難道是在水底?”蘇心驚疑道。
“水底?”顧流風同樣是有些愕然,腦海中浮現了玉斷山下那天蜿蜒的大河,旋即還是猛的搖了搖頭,將思緒甩到一邊。
“蹬...蹬...蹬...”
輕微的腳步聲從黑暗處的拐角傳來,顧流風與蘇心皆是身體一震,二人的身體慢慢靠近,警惕的看著聲音傳來的地方,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著,仿佛過去了很久很久,那莫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某一刻,一個陰影從黑暗處慢慢出現,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二人視線之中,下一刻,空間凝固,時間凍結。
“姐姐...顧師兄...真的是你們?”
幽深裂穀之下,顧流風站在一旁,看著相擁而泣的姐妹二人,像是如釋重負了一般,嘴角不自覺的勾起一抹弧度。
短暫的傷感之後,蘇心牽著蘇靈兒的手,姐妹倆對視著,突然都笑了起來,久別重逢的喜悅,特別是生死下落不明後的重逢,讓人格外珍惜。
蘇心輕輕的摸著蘇靈兒額前的青絲,關心的問道:“這些年你究竟去了哪裏?”
五年多了,蘇靈兒仿佛成熟了很多,原本稚氣的眸子變得很是成熟,也給別人一種莫名的距離感,蘇靈兒的目光似乎在有意閃躲,搖了搖頭,臉色突然變得凝重,看向蘇心與顧流風,道:“姐姐,顧師兄,我知道潛伏在千瀧內部的魔教臥底是誰了...”
※※※
時間流逝,距離九九八十一日之期也隻剩下僅僅三天,千瀧表麵上看起來還是風平浪靜,但好像隱隱有一種莫名的氣氛正在悄然形成,那積壓到極點的威勢正一點一點的蔓延開來,似乎就等待著一個導火索將它徹底點燃。
天虹大殿上,君臨再度祭拜了太淵真人之後,就在他剛剛走出殿門,一個身影迎著他從下方石階緩步走上來,君臨站在原地不動,瞳孔中映著古非灑脫恣意的身影,不多時二人便相遇了。
“君師兄。”古非欠身道。
君臨點了點頭,麵色淡然,道:“古師弟是來祭拜掌教真人的吧。”
古非搖了搖頭,盯著君臨,道:“不,我是來找君師兄你的。”
君臨神色一凝,盯著古非的目光變得莫名起來,不過還是點了點頭,道:“去後山吧。”
二人一前一後的下了石階,繞過瑤台,走過天虹殿旁邊的幽長回廊,再穿過一片密林,在後山的一處山崖邊並肩駐足,遠望遠方,神秘無垠。
“顧流風還沒回來?”不等古非開口,君臨率先問道。
古非點了點頭,道:“大師兄下山去尋蘇師姐了,不知情況如何。”
君臨雙目微垂,目光神秘不可猜測,沉默了片刻,道:“古師弟來找我所為何事?”
古非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從懷中掏出了浮屠珠,看向方絕,道:“君師兄可認得此物?”
君臨看了一眼浮屠珠,表情一滯,但似乎不為所動,再度將目光轉向別處,淡淡的道:“認得。”
古非心中一喜,繼續問道:“君師兄也知道關於浮屠珠的那些秘辛了?”
君臨點頭,道:“知曉。”
古非眼中光芒閃爍,道:“那君師兄可知道掌教真人手中那一顆浮屠珠現在何處?”
君臨微微低首,目光仿佛有些暗淡,一時間沉默了下去,山風陣陣,吹動二人的衣衫,吹不走心中滿滿愁緒。
“我也隻是聽掌教真人偶爾提過,當年他老人家有意要將手中的浮屠珠傳與他人,便放出話去,誰的功勳卓著便傳給誰,畢竟這是開派祖師天墨真人傳下的聖物,自然人人都想得到。”君臨慢慢開口道。
“那最後究竟傳給了誰?”古非神色肅然的問道。
“鐵封師叔。”君臨淡淡的道。
“居然是他!”古非心頭一顫,道。
古非離開了無相峰,君臨獨自站在後山的山崖之巔,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伸出手掌,白色靈光閃爍間,一顆黑色古樸的珠子緩緩浮現在掌心之中,正是浮屠珠,君臨盯著跟隨了自己多年的浮屠珠,眼神慢慢冰冷了起來。
※※※
這一晚夜色降臨,明月初升的時候,一道身影從夜空中掠來,降臨在日月潭邊。
月光清冷照耀左右,映在深潭之上,遙相呼應,深潭邊緣上看去空空蕩蕩,那人正要往日月潭靠近懸崖邊的那邊走去,忽然“咦”了一聲,卻是轉頭向日月潭另一邊看去,隻見水岸對麵,有個少年正是李玉,正站在那兒抬頭仰望月色,怔怔出神。
這人繞過深潭,走了過來,行進間還故意加重了腳步,李玉立刻感覺到了後麵的動靜,轉頭看來,臉上先是一怔,隨即叫了一聲,道:“師父,你怎麼來了?”
這人自然就是如今日月峰的脈首鐵封,隻見他走到李玉身前,向左右看了看,最後目光落在李玉的臉上,有些驚訝地道:“你站在這裏做什麼?”
李玉道:“今晚夜色不錯,月光照雲海,頗有壯闊之意,我就想過來看看。”
鐵封脈首虎目一睜,笑了笑,道:“你小子什麼時候有這個閑情雅致了,你在這裏住了這麼多年了,早該看膩了吧。”
李玉沉默了片刻,道:“師父,你看,其實今天的月色真的挺好看的,可能是我以前沒有認真看過吧,今天偶然路過這裏,竟發現日月峰還有此等美景。”
鐵封望了一眼遠方雲海,隻見月光之下雲海上一片銀光閃爍,如大海波濤一般,確實異常美麗。他點了點頭,道:“嗯,我們修道之人,有時也要講究個參悟天地造化,雖說這等境界一般都是大修行者才能感悟,不過像你這種天資過人的奇才,多體會體會,對自身道行修行也是有益無害的。”
李玉欠身點頭道:“是,弟子明白了。”說著又看了鐵封一眼,道:“師父,你今晚過來,是有事找我麼?”
鐵封也不再看那片雲海,遲疑了片刻後,對李玉道:“嗯,今晚去見了你悟道師叔,歸途中路過此處,便想下來看看你,跟你隨便聊幾句。”
李玉點了點頭,道:“師父已經很多年沒有與悟道師叔促膝長談了吧,此次見麵,應該很是開心吧。”
鐵封點頭,虎目微垂,發出一聲歎息聲,道:“徒兒啊,你拜入我門下這麼多年,會不會有些後悔的時候啊?”
“後悔?”李玉吃了一驚,愕然道,“師父,好好的你怎麼這樣說?我從沒後悔啊,這些年都是多虧了你的教導,我才能道行日進,哪裏會有別的心思。”
鐵封笑了笑,道:“嗯,你是個好孩子,天資過人,將來必成大器。”說著,他又看了一眼月色下的雲海,繼續道:“不過咱們千瀧府裏的事,想必你心裏也是有數的,為師事務繁多,有時候照顧不到你的感受,讓你吃虧了,你不會怪為師吧。”
李玉微笑,笑容中卻有一絲苦澀,道:“師父,我沒事的,你做的這些,我都懂。”
日月潭突然蕩起層層漣漪,在那月光之下,在那深潭上無數漣漪波動之間,折射出一道道瑰麗而奇異的彩虹,仿佛通往遠方遙遠的深潭之底。
蒼穹之下,罡風冷冽,雲卷雲舒,這一天看似極快又很是漫長,不過即便是再漫長也終會過去。翌日清晨,光輝再度灑滿天地,天英山一片雲蒸霞蔚的景象,表麵上看起來和諧、美好...完全不像山雨欲來的前兆,隻剩下兩日時間了。
不過在這些美麗美好的景色中,天英山裏也有幾處地方依然沒什麼變化,一個是無相峰上那一座恢宏的天虹大殿,似乎所有的景色在這座大殿前都毫無生機,絲毫不能影響半點,尤其是現在大殿中還躺著一代大修行者太淵真人;還有一個地方便是天英山後方一座無名山峰,這個躲藏在天英山裏背麵陰暗角落裏的地方,似乎永遠都是那樣的黑暗陰森,連晨風都好像不願吹過來。
不過,清晨過後,一件小事的發生,卻讓整個千瀧府陷入了恐慌之中,日月峰鐵封脈首座下的一名弟子死了,本來這僅僅是日月峰的一件小事,不知被誰傳了出去,連帶著在千瀧府掀起了驚濤駭浪,因為在這名弟子慘死的現場,他的胸口插著一柄劍,一柄所有人都很熟悉的劍,青光長劍,正是千瀧府弟子日常所用之劍。
內鬥?慘死?仇殺?嫁禍?
種種猜測在弟子們之間開始流傳開來,在這個關鍵時期發生了這樣的人名慘案,人心漸漸有些慌了。
這個弟子名叫吳用,隻是日月峰一個很普通的弟子,天資平平,也沒有什麼過人之處,也不知為何鐵封脈首會將這麼一個人收入門下,但是總歸他安分守己,勤勤懇懇,在日月峰上呆了幾年,生活還算安穩。
這一天晨光亮起的時候,李玉打著哈欠走出門,和許許多多的弟子一樣,走向陰陽堂的方向。一路上遇到不少的同門,彼此打著招呼,有一兩個熟悉些的還對他開著玩笑打趣道:“大師兄這是沒睡好嗎?”
李玉搖著頭,隻是點頭微笑示意,並沒有解釋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