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來者不善,趕緊往前一步將傻妞擋在身後,定睛一看,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我一直要找的胡令堂。
隻見胡令堂依舊那身打扮,一身白色的長風衣裹腿,頭發散著幾乎遮住半張臉,那一條斜刀疤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搶眼,冷冷的神情與亮子相仿,筆挺挺地站在門口,眼睛裏不時泛著寒光,看得人直起雞皮疙瘩。
“你這張嘴真不好,在趙姐家論我是非,現在又背後說我壞話。無論你是哪路的,我現在都要給你一巴掌以示懲戒!”
胡令堂話未落音,突然身影一閃,已經站到了我的跟前,伸手就要打。
我見過身形快的,伸手好的遇到過不少,但像胡令堂這樣的速度,仍然讓我吃驚不小。這身法,這挪移技巧,用快似閃電一點兒也不過分。
我見耳邊掌風響起,暗想如果這次讓他拍著了,那以後真就沒臉見人了,還談什麼審陰問鬼。
所以當下我絲毫不敢大意,他剛要抬手,在判斷出他出手方向的第一時間,我身子一矮,身形一轉,自他腋窩下轉到他身後,我自認為速度已經快到極限了,但,他的手還是從我頭皮掃過。
對於胡令堂,其實我並沒有招惹他的意思,不想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同下午一樣,隻過了一招,我便跳出圈外,一擺手喝道,“且慢!”
胡令堂雙眉一皺,大概沒想到憑他的身手,竟然兩次都沒在一個黃毛小子身上討到便宜,雖然他沒表現出來,但我看出來他內心已經狂躁不安了。
“你我之間的較量機會多的是,但不是現在,眼前有些要緊的事還需要你給指點一二。”
這話其實一方麵是說他我以後會給他機會讓他露臉,所以現在不必著急要強爭勝,另一方麵,說讓他指點其實也是抬舉他,不至於在人前下不了台。
這本是我隨心的一句話,不料竟一語成讖,我與這胡令堂似乎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對頭,在以後接觸中,幾乎是見一次打一次。
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胡令堂聽我這麼一說,瞄了我一眼,當下把火壓了壓,回頭對著傻妞說道,“小姑娘,這裏沒你的事,你回去吧!”
傻妞木訥近乎遲鈍,對於胡令堂的話,想沒聽見一樣,一直低頭揪著自己的手指,不說話,也不走。
我暗想,傻妞在這終究不合適,便示意她回家。傻妞“哦”了一聲,小心翼翼走過我身邊,說了一句“我找人去!”,然後撒腿就跑出去了。
“你是哪一路的?怎麼知道的那麼多!”胡令堂見傻妞走遠了,開口問道。
“分野判書!”
胡令堂先是一愣,然後上下又打量我一番,微微點點頭,“通鬼神,走陰陽,晝問人,夜審鬼,原來是一方判書,難怪會有這東西!”說著從身掏出了我那塊虎印雷擊木,丟了過來,“還你的東西,一塊破木頭,不要見門縫就插!”
我暗道不好,這孫子怎麼把鎮宅的東西給取下來了,如此一來,趙老康豈不是很危險。
“既然如此,也算是半個同行,道個名姓吧!”
“宋雲帆!”
胡令堂一聽“宋雲帆”三個字,竟然嘴巴一咧,哈哈大笑起來,連著那道斜刀疤,看上去像是嘴巴直接咧到了耳根後,甚是嚇人。我暗想得虧傻妞走了,不然非嚇坐地上不可。胡令堂邊笑邊嘀咕,“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你笑什麼!”
“年幼無知觸動地邪,十二分野判書齊聚布下天羅地網,才解了圍。後來審案犯糊塗,犯了殺身劫,十二個判書又為你渡劫!你這判書別的事沒幹,淨捅簍子了!”
常言說得好,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這胡令堂兩樣全占了,委實可惡。但氣歸氣,我現在還不能翻臉,於是哼了一聲,“可是我也沒有打著幌子四處招搖撞騙!”
“好好好,我不與你鬥嘴,既然你是判書,那就簡單了,我這裏有一紙訴狀不知道你接不接。”
“講!”
胡令堂臉色一變,拿手一指床上的亮子,“此人本是催命的惡鬼,神遊四方,專好勾人魂魄,這事你管不管!”
我已猜到他會這麼說,所以心裏早有了對策,“人身一張嘴,好壞任憑說。你說亮子拿人魂魄,可有證據?”
“村裏人無人不知,而且今天下午,他抱著那杆鞭子在老頭兒床邊來回晃悠,別人看不見,可我看得見!所以,才追到這裏來。”
“你看見他勾老頭兒的魂了?”
“那倒沒有,一個人莫名其妙抱著鞭子,在一個將死之人身邊轉悠,你不覺得他在覬覦什麼嗎?”
人,鞭子,神遊,我突然靈光一閃,這樣的組合,我以前似乎遇到過。再一琢磨恍然大悟,亮子哪裏是勾人魂魄的惡鬼,而是跟我一樣,是一個走陰陽的差人。記得在兔子老家,兩個鬼童作亂,深更半夜有人影從小好院子裏地麵鑽出來,揮舞著鞭子將那兩個鬼童收了去。這是負責捉拿遊魂和惡鬼的鬼吏,行內稱之為牽引,但更多的時候,稱之為解差,這些小老道以前跟我提過。而且在我身犯殺身劫時,迷糊中跟著栓子跑到一處所在,門口兩排人,每個人腰間也插著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