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王洛娘嬌聲喊道,依稀透出了幾分羞意。
王子獻絲毫不同情被這母女二人看上的杜重風。畢竟,他曾聽孫榕在信中提過,杜重風似乎對李徽頗感興趣,無論在甚麼場合都對他大加讚賞,認真替他辯護,而且,最近仿佛也已經引起了李徽的注意。無論此人的目的為何,人品究竟是端方或是虛偽,他都無法容忍有人懷著心思接近李徽——濃烈的占有欲是其一,暗含危險亦是其一,且他也無法忍受有人意圖利用新安郡王的身份。
正當他快步離開正院的時候,迎麵又遇見生得瘦弱纖細的王湘娘。王湘娘是家中唯一的庶出,亦是最小的孩子,如今不過十歲左右。自幼時起,她便宛如默默無聞的影子一般,悄悄地將自己藏在角落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見她如此識趣,便是任性如王洛娘也不會隨意尋她的麻煩。而她也隻會默然地領受所有一切,從來不反抗。
王子獻常年在外,與這位庶妹從未說過幾句話,也沒有甚麼兄妹情誼。原以為不過是微微頷首便能離開,孰料王湘娘卻盈盈地朝他行禮,恭敬地輕聲道:“大兄帶回來的禮物,兒都很喜歡,實在是讓大兄費心了。兒這兩日用益州的錦緞做了個書囊,大兄若不嫌棄,可否收下?也算是兒的回禮。”
王子獻微微眯起眼,望著她遞過來的青色書囊。書囊上卻不是甚麼梅蘭竹菊四君子,而是時興的射獵紋,栩栩如生,十分用心。片刻之間,他便明白,自己以前是看錯這位庶妹了,於是笑道:“湘娘用心了,這書囊做得很不錯。”益州所產的錦緞,上好的亦是能夠進貢宮中,其實並不似王洛娘說的那般不堪。王湘娘的眼光與心性,倒是比被寵壞了的王洛娘稍好一些。
聞言,王湘娘的臉微微一紅,又輕輕一拜,這才轉身離去。當然,他們兄妹贈禮的情形自是落在小楊氏的耳目眼中,這種本該再尋常不過的事說不得會給這個年幼的小娘子帶去一些影響。不過,對於王湘娘而言,她所得的本便微末至極,似乎也沒有更多能失去之物了。
幾日之後,王昌終於明白,宋先生是個古怪脾氣,不可能給他帶來任何助益。於是,從此之後,他便在宋先生麵前銷聲匿跡了。而小楊氏也終於得以光明正大地催著王子獻趕緊帶著宋先生離開商州。
脾氣“孤拐”的宋先生得知之後,一怒之下,去了王氏族長家中暫住。族長又驚又惱,親自訓誡了王昌一通,罵他沒有世家風範、不知待客之道等等,令王昌氣得心火直冒,竟是怒極攻心病倒了。
王子獻一麵做著孝子在病榻前侍疾,一麵天天趕去族長家中勸宋先生回心轉意。而小楊氏欲哭無淚地請了一趟又一趟州城的名醫,買了一次又一次好藥,庫房眼見著再次愈來愈空,心肝脾肺俱疼得仿佛生挖了肉一般。
如此鬧騰到十月中旬,宋先生終於鬆口答應回長安了。得知消息後,小楊氏忙不迭地送上了早便備好的豐厚程儀,將這師徒二人送出了王家。
當王家送行的部曲都離開之後,一直作不悅之狀的宋先生神情倏然就變了,感慨萬分地瞥著自家弟子,歎道:“嘖嘖,老夫想了好幾日也沒想出什麼法子,偏偏你隨口說幾句話,就折騰得他們不得安寧……還說你心肝脾肺不是黑的……”
王子獻挑起眉,笑道:“還須得先生成全,此計方能成功。若沒有先生,如此豐厚的程儀,小楊氏定然是不舍得給的。”他也能理解小楊氏如今的心態,無非是花些錢財做足了顏麵,趕緊將兩個災星送走罷了。若非族長在一旁虎視眈眈,無聲無息地替他們搖旗呐喊,她定然也舍不得割肉放血。
“你是元配嫡子,這些家財原本便是你的。也是他們心術不端,才逼得你不得不用這樣的計策。”宋先生自然是偏心自家弟子,但該教訓的依然須得教訓,“不過,你必須記住,這些都隻是小道。你若是有了出息,又何必擔憂這種庶務之事?往後,你不必花半點心思在這些上,隻管考過省試,得個甲第狀頭——日後想要什麼得不到?!”
“先生放心,不過是略逗他們一逗罷了。”王子獻搖了搖首,“他們還不值得我費太多心思去對付。”王家之事他早已經安排妥當,回商州也不過是有些情緒需要稍微紓解紓解罷了。如今目的已經達到,甚至還有些意外收獲,他自然不會再牽念半分。
宋先生仍有些不放心,卻勉強按捺住了心中的複雜思緒。他實在不擅長處置這種事,或許,該問一問他的那些老朋友?亦或許,問一問那位小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