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急轉直下 第一百九十章 夜探楊府(2 / 2)

所以,若非親眼所見,他們斷然不會相信,這位少年郎翻牆的身手居然如此靈巧。高達將近兩丈的院牆仿佛形同虛設,他輕飄飄地借力一躍,便不見了蹤影。若是他們知道,就在幾年前,他親手引弓射箭殺死了多少敵人,麵對屍山血海亦是毫不變色,恐怕便不會再小覷他的武力了罷。

雖然隻來過楊家後園兩回,遊覽時也不過是走馬觀花而已,但王子獻似乎比許多楊家仆從都更了解這座園子的構造與布局。他在偏僻的小道上快步穿行,避過了那些搖搖晃晃四處巡查的仆婢,漸漸來到一片荒蕪的野地附近。

著實很難想象,堂堂弘農郡公府居然還有一處這樣的小院落。院外長滿了荒草,野樹垂藤幾乎將院牆都蓋住了,若是不仔細看,在夜色之中,或許誰都無法發現這間小院的存在。這一瞬間,王子獻覺得,自己仿佛已經穿過了整座長安城,來到了郊外的小村莊之中。

他眯了眯眼,心中不由得一歎:有誰會相信,弘農郡公府的嫡長子,居然住在這樣一個荒涼的院落中?這種景象也令他生出了尋根究底之心:這位楊大郎究竟是犯了甚麼過錯?才被關在如同牢獄一般的簡陋院子裏?

楊家對外聲稱他一直在“養病”,但試問哪一個世家大族的嫡長子會在這種地方養病?!便是修身養性,刻意追求返璞歸真,也絕不可能是這般落魄的模樣!

王子獻沿著荒草中的羊腸小徑前行,不多時便到得小院子前。他發現,院門居然是從外麵緊緊鎖住的。從沉重的鎖鏈上頭落的塵土來看,至少已有兩三個月不曾打開過。而將近兩丈高的院牆,更是牢牢地將裏頭的人禁錮住了。

若非楊家的數枚棋子都信誓旦旦地告訴他,這院子裏的人依舊活著,恐怕他會以為,楊家的大郎早已默默無聞地死在這個荒涼的院子中了。

從眼下的情況來看,這位楊大郎對楊家絕不會有甚麼好感——無論是誰,在被家人當罪人關了數十年之後,都不可能會再掛念少得可憐的親情與所謂的血緣。說不得,不必他多言,不必他挑撥離間,隻要讓楊大郎以獲取自由來交換,他便會很爽快地答應與他合作。

不過,王子獻仍然需要考慮另外一種可能。那便是楊大郎真的病了,而且病入膏肓,沒有任何理智。這樣的人,對楊家而言自然沒有價值,對他而言也沒有合作的必要。

無論如何,他既然已經來了,便必須入內一探。至於楊大郎是否能夠合作——或許光是他的存在,便極有可能是楊家的隱痛了。不然,楊家也不會一直將他關在此處,對外幾乎不提還有一位嫡長子。

身手利落的王狀頭輕飄飄地越過高牆,落在院內。與外頭的荒涼相比,裏頭倒是幹淨得很。鋪滿青石板的地麵一塵不染,一株桃樹默默地立在角落中,掛滿了青澀的果實。而雕欄畫棟的正房堪稱精致,兩邊的廂房亦是新修繕過的。

每日汲汲營營、忙碌不已的楊尚書當然不可能顧及這位早已被人遺忘的嫡長子。他心中也許隻剩下楊謙這個唯一的兒子了。而能讓長子在郡公府中過得盡可能舒適的,也隻有那位看起來格外不苟言笑的韋夫人了。不將兒子遠遠地送出去,而是讓他在郡公府中、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生活,大約也是這位韋夫人的意思罷。唯有如此,她才能竭盡可能照料自己所出的長子。

真是可憐天下一片父母心——

然而,再精致的院子,也改不了這是一個牢籠的事實。

王子獻立在院子中央,朝著正房行了一禮,低聲道:“某王子獻,不慎誤入此地,還望大表兄海涵。”

下一刻,正房便亮起了燈火,就聽一個沙啞卻溫潤的聲音回道:“既然是誤入,閣下又何必擾人清夢,悄悄地離開便是了……王?某的母家姓韋,祖母姓裴,姑母以及姑祖母似乎也從未與王家聯過姻,不知閣下是哪家的表弟?”

王子獻挑起眉,笑道:“某是琅琊王氏商州房子弟,母親是弘農楊氏華州六房之女。仔細論起來,弘農楊氏女之子喚一聲閣下表兄,亦是應該的罷。”光是聽回應,他便覺得,這位楊大郎定然是個有趣的人物。被關在這種方寸之地,委實是太可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