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日選好了?那便好好辦一場罷。”這些年,王子獻對王洛娘與王湘娘確實生出了幾分兄妹之情,但依然比不過尋常兄弟姊妹。又或許,她們對他的依賴與信任遠遠勝過普通人家,而他對她們則是責任勝過感情罷。故而,他始終無法理解大舅兄的種種行為。
“在婚宴之前,我們不妨去一趟慈恩寺,見一見子睦。”李徽又道,“遊曆歸來之後,我覺得他的性情似是改變了許多。說不得,你家裏即將再添一喜呢?”倘若王子睦想還俗,或許又是一段緣分的開始罷。
聞言,王子獻亦是一歎:“但願如此罷。”王子睦選擇出家時,他便覺得唯有他想通,才有可能回到塵世當中。倘若他一直心懷執念,那便遠離紛紛擾擾亦無不可。終歸他的前程與未來都由他自己抉擇,作為長兄,他絕不會輕易幹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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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大明宮舉辦了盛大的慶功宴。
燈火輝煌的麟德殿內,觥籌交錯,祝酒與歡笑不絕於耳。數個月之前,送別宴也在此舉行——那時候,縱然每個人都說著吉祥之語,仿佛勝利信手便可拈來,但誰心中不曾隱隱藏著憂慮呢?直至如今,他們才能真正地放聲大笑,毫無顧忌地評點著敵人以及眾將在戰場上的表現——如此方是圓滿的結束。
聖人的目光從杜皇後高聳的肚腹上掠過,又瞥了瞥周德妃,壓下了喉間的輕咳聲。他的臉色較之常人略有些蒼白,但在燈火照耀之下卻絲毫瞧不出來。幾位老臣結伴來給他祝酒,他亦並未推辭,一口飲下了。杜皇後示意宮人換了一種清甜緩和的酒之後,蛾眉微微蹙起。
“鄂公果然寶刀未老。若無鄂公坐鎮十六衛,合圍回師的時機也不可能如此巧妙。朕聽聞奏報之後,暗中可惜了許久。之前朕怎麼不曾三顧茅廬,將鄂公請出府來呢?否則,又何必憂慮無將可用?”聖人打量著鄂國公尉遲慶,又想起他那幾個猿臂蜂腰的孫兒,“尉遲家的兒郎也個個都勇猛非常,果然不愧為鄂公的兒孫。”
尉遲慶咧嘴一笑:“老臣年紀大了,每回翻身上下馬都覺得一把老骨頭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折了。這回也不過是應急而已,聖人若再差遣老臣幾回,說不得老臣就會在千軍萬馬麵前摔下來了。不過,就算少了老臣,聖人也不必擔憂。兩次平叛之戰湧現出這麼多才能出眾的年輕將領,完全不愁人不夠用!”
“鄂公莫不是變著法子誇自家孫兒罷?”聖人大笑起來,“雖然鄂公自謙,但立下如此大功,不能不賞。賞金千兩便不必多說了,不知鄂公還有何想要之物?隻要朕能拿得出來,但說無妨。”國公之爵位世襲罔替,即便新立了大功,也無法再往上封——總不能封異姓王,瓦解宗室勢力罷?
“……”就在旁邊不少人都暗暗覺得鄂國公會為自己不成器的兒子討個職缺的時候,尉遲慶卻倏然雙目發亮:“老臣正有一事想央聖人與皇後殿下做主!老臣家的幾個孫子,個個都英武出眾,無奈隻有大郎得了婚配,二郎三郎幾個都沒遇著合心意的小娘子哩!聖人與皇後殿下若能替他們主持婚姻大事,老臣便心滿意足了!!”
一瞬間,聖人與杜皇後都想到了自家長女。但仔細瞧鄂國公的神情,卻不像是求尚公主。於是,兩人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鬆。尉遲家幾個兒郎確實不錯,可惜隻喜歡耍刀弄槍。他們實在舍不得將自家愛女嫁給武將,免得日後一旦出征,便須得提心吊膽地等著消息。
若隻是求娶宗室女,聖人與杜皇後倒能夠做主,於是自然滿口答應下來。緊接著,聖人又以相似的語句,詢問了永安郡王與簡國公許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