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曾國藩好多言,自以為是,有時傷害了朋友間的感情,他與小岑間的矛盾即由此而起。他平日引小岑為知己,但偶有不合,就大發脾氣,他說這完全是自己平日修養不夠啊。
對此,好朋友看在眼裏,但知道曾國藩的性格,都不願相勸。隻有岱雲敢於揭破。點出曾國藩的三個毛病。其後,曾國藩在日記中寫道:“岱雲言餘第一要戒‘慢’字,謂我無處不著怠慢之氣,真切中膏盲也。又言予於朋友,每個恃過深,不知量而後入,隨處不留分寸,卒至小者齟齬,大者凶隙,不可不慎。又言我處事不患不精明,患太刻薄,須步步留心。此三言者皆藥石也。”
幾天後,曾國藩在家為父親祝壽,小珊也前來,席間二人的語言碰撞,客人走後,父親與曾國藩談起做人的道理,尤其講了一大堆給人留分寸的話。曾國藩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遂親自往小珊家中表示歉意。當天的日記他總結自己有三大過:
小珊前與予有隙,細思皆我之不是。苟我素以忠信待人,何至人不見信?苟我素能禮人以敬,何至人有謾言?且即令人有不是,何玉肆口謾罵,忿戾不顧,幾於忘身及親若此!此事餘有三大過:平日不信不敬,相恃太深,一也;比時一語不合,忿恨無禮,二也;齟齬之後,人之平易,我反悍然不近人情,三也。惡言不出於口,忿言不反於身,此之不知,遑問其他?謹記於此,以為切戒。
曾國藩的父親看到曾國藩身上確有不少毛病,回到湖南後又立即給兒子去信一封,曾國藩的日記談到了來信內容:大人教以保身三要:曰節欲、節勞、節飲食。又言凡人交友,隻見得友不是而我是,所以,今日管鮑,明日秦越,謂我與小珊有隙,是盡人歡、竭人忠之過,宜速改過,走小珊處,當麵自認不是。又雲使氣亦非保身體之道。小子讀之悚然。小子一喜一怒,勞逸屙癢,無刻不縈於大人之懷也。若不敬身,真禽獸矣。
岱雲的話和父親的信對曾國藩觸動很大,但以後曾國藩仍重蹈舊轍。二十三年(1843)正月十九日,湖廣籍的舉人同學在文昌館舉行團拜,曾國藩當時主持會館事宜,無論於公於私都應盡力招待好昔日的同學,但他“陪客時,意不屬,全無肅敬之意”。他承認“應酬有必不可已者”,他如此怠慢同學,“憂悔並生”。
曾國藩檢討自己的同時,又有走向另一極端的傾向,他有意與朋友們疏遠,認為,不常在一起,反增加一分敬意,他又想到呂新吾的一句名言:“淡而無味,冷而可厭,亦不足取。”這就是通常所說的“不合群”。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吳竹如開導曾國藩說,交情雖然有天性投緣與否,也由盡沒盡人力所決定。但說到底還是人能勝天,不能把一切“歸之於數”,如知人之哲,友朋之投契,君臣之遇合,本有定分,然亦,可以積誠而致之。故曰“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也”。
自此以後,曾國藩在處事待人方麵日漸成熟,他自以為是的毛病也大有改觀。給人留麵子這一點,尤其成為以後待人交友的一個重要原則。
二是戒怒。
曾國藩早期的個人修養也並非像後來那樣寵辱不驚。相反,一遇不順就勃然大怒,脾氣性格很不穩定。在他早年的《日記》中,這方麵的事例頗多。
道光二十三年(1843)正月初三日,曾國藩的二位同年來看他,飯後,下人有不如意事,曾國藩大發脾氣,忿不可遏,歇斯底裏,完全忘記自己的身份。雖經友人勸阻,仍然肆口謾罵,絕無忌憚。事後,曾國藩檢討自己,又很後悔。過了幾天,好友馮樹堂來訪雲:“心中根子未盡,久必一發,發則救之無及矣。”《日記》曰:
我自蓄此忿,僅自反數次,餘則但知尤人。本年立誌重新換一個人。才過兩天。便決裂至此。雖痛哭而悔,豈有及乎!真所謂與禽獸奚擇者矣。
過幾天,曾國藩出門拜客,又因為下人不得力,屢屢動氣。說自己每日間總是“忿”字、“欲”字往複,“知而不克去,總是此誌頹放耳!可恨可恥”。三月十六日,他出門拜客,在友人家吃了酒飯後,等候下人,久候未至,“大怒,不可遏抑。懲忿無功,潰決至此”。
曾國藩認識到自己性格中的缺欠,開始有意識地調整。同時,他堅持寫作《治心經》以懲戒不好的東西。他的《日記》中載,六月初五日,寫《治心經》反省以前之事。六月初八日,寫《治心經》一本。初十日,又寫《治心經》一冊。
二十四年(1844)五月初一日,下人因事與曾國藩爭辯,曾國藩又動氣,一怒之下將兩位下人一同開遣,“心不快者一日”,次日《日記》又說:“尚為昨事心緒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