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世大智慧
在什麼樣的情勢下該爭,在什麼樣的情勢下該退,要根據客觀情況審時度勢,剛柔並用。片麵地依靠“剛”而忽略“柔”,或片麵地依靠“柔”而忽略“剛”,都將導致失敗。
兼容並蓄、氣象衝融
自古聖賢豪傑,文人才士,其治事不同,而其豁達光明之胸,大略相同。
——曾國藩
曾國藩雖然屬於儒家人物,甚至是一個理學家,但是,他的思想其實很雜,儒道佛等百家思想他都有,是一種兼容並蓄的狀態。他綜合各家學說,把這個“靜”字功夫看得十分重要。他在記憶中說:
“靜”字功夫要緊,大程夫子成為三代後的聖人,亦是“靜”字功夫足。王陽明亦是“靜”有功夫,所以他能不動心。若不靜,省身也不密,見理也不明,都是浮的。
在這段話語中,曾國藩反複強調的是,如果一個人的精神不能安然沉靜下去,那麼,他的心思總是散漫的,總是浮動的,對事理不會看得清楚,做事不會忠實,乃至於自己的身體也不能保養得宜。
曾國藩認為,在物欲羈絆下,一個人要“靜”下來是很不容易的。他欽服顏回的淡泊,也特別指出,如果一個人不經曆高山,就仍會對高山仰止,沒有得到的,總是有乞求,人能大徹大悟,在登臨高山,已獲己得後,就是不容易了。他說:聖賢之所以為聖賢,佛之所以為佛,所爭皆去大難折磨之日,將此心放得實,養得靈,有活潑之胸襟,有坦蕩蕩之意境,則身體雖有外感,必不至於內傷。
曾國藩在給胡林翼的心中,極讚孟子養氣說和莊子的逍遙說,從中可見他在這兩個方麵是下過一番功夫的。
養氣說是孟子人生修養方法中最有特色的學說,即所謂“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孟子的“養氣”,實際上是一種鍛煉人格意誌和身體素質的方法,它是在人的精神世界使某種意誌信念高度集中凝聚,然後,讓其充沛完滿,貫注全身。此時,人的身心成為意誌和信念的凝聚體,而意誌和信念也找到自己的物質載體。孟子的“養氣”與中國古代的氣功頗有異曲同工之處,它們都揭示:如果人們祛除各種心理雜念,保持心理意誌的高度凝聚,將使周圍磁場發生物理變化,由心理變化導引出生理變化,而生理變化又反饋和強化人的心理變化。這大概是孟子“養氣”的真正內涵。
孟子的“浩然之氣”是一種充溢著剛性的“力”,這種剛性之力並非來源於人體質的健壯和權勢的顯赫。身強力壯和位高權重固然有某種威懾力量,但若沒有仁義禮智的信念作精神支柱,則不過是“匹夫之勇”和“安婦之道”而已,因為,它們隻能讓人口服,而達不到使人心服。“浩然之氣”的剛性之力來源於人們對自我與宇宙合一的體認,和對仁義禮智的信念和踐履。孟子“至大至剛”的“浩然之氣”與他的“充實之渭美,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大而化之之謂聖,聖而不可知之之謂神”,是中國古代關於充實之美的理論基礎。這種“至大至剛”的“浩然之氣”,實際上不就是指人的一種真力彌漫、生氣勃勃的內在精神狀態和充實鬱勃的人格之美嗎?它在“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身上,得到了完美圓滿的體現。
曾國藩又寫信給胡林翼,與他一同欣賞《莊子》,談莊子衝淡、超曠的人生理念,認為與孟子的“浩然之氣”有異曲同工之效。他說:“因思古來聖哲,胸懷極廣,而可達天德者約有數端,如篤恭修己而生睿智,程子之說也;至誠感神而致前知,子思之訓也;安貧樂道而潤身醉麵,孔、顏、曾、孟之旨也;觀物閑吟而意適神恰,陶、白、蘇、陸之趣也。自恨少壯不努力,老年常多悔懼,於古人心境不能領取一二,反複尋思,歎喟無已。”
莊子的人生態度是最達觀的。莊子雖然家境貧寒,“處窮閻陋巷,困窘織屨,槁項黃馘”,但他卻不為富貴所動,而是視功名利祿如糞土,笑辭千金之重利、卿相之尊位,寧遊戲於汙瀆之中以自快。一般人都求生畏死,祈求長生不死,莊子卻比較超脫,“不知說生,不知說死”,甚至以死為樂。不僅妻死鼓盆而歌,就是自己死後,也主張天葬,讓自己的屍體成為烏龜、螻蟻的食糧。
曾國藩通過古代先賢,及同時代的優秀人物,汲取他們人生的智慧和精華,反觀自己中年以前“胸多抑鬱,怨天尤人”,不但不能養心,且不能保身。“中年以後,則肝腎交受其病”,也即從中年起,他一意克製自己,以養其博大胸襟。他在寫給弟弟的信中說:
不苦就現有之功,而加之以讀書養氣,小心大度,以求德日進,言日醇。譬如築室,譬之立功,弟有絕大基址,絕好結構,以後但加裝修工夫,何必汲汲皇皇,茫若無主乎?
信雖是寫給九弟的,又何嚐不是自己心靈之寫照!他還說:
放翁每以美睡為樂:蓋必心無愧怍,而後睡夢皆恬,故古人每以此自課也。
放翁胸次廣大,益與陶淵明、白樂天、邵堯夫、蘇子瞻……等同其曠逸,其於滅虜之意、養生之道,千言萬語,造次不離,真可謂有道之士。惜今備員兵間,不獲於閑靜中,探討道義,夜睡頗成寐,當思玩索陸詩少得裨補乎!
在這種狀態下,內心的體驗如何呢?是一種無邊的恬淡,和一無掛礙之樂,是即使遇上了怎樣的艱難困苦也不受影響之樂。傳說孔子的學生顏回身居陋巷而不改其樂,現代人很難理解,其實,隻是沒有嚐過“道”的滋味的緣故,倘若了解“道味”之樂,應該也有孟子的正氣和莊子的逍遙了。 所以,此氣須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