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在給他弟弟的信中曾說:“古代能辦成大事的人有二條,目光遠大和考慮細密二者缺一不可。弟在考慮細密方麵,精力比我強。軍隊中的器械,稍微精良的,應該另立一冊,親自登記,交待給一個可靠的人。古人用鎧甲武裝的鮮明作用,具有威震敵人顯示威風的重要性,常可取勝。劉峙衡對於火器經常維修保養,對刀矛就全不講究。我曾經派褚景明去河南采購白蠟杆子,又置辦腰刀,分別賞給各將領和頭目,他們很是喜愛和重視。弟一定留心這件事,這也是綜合治理的一項內容。至於規模宜大,弟也是講求要達到的。但講究闊大的人最容易混入散漫的一路,遇事顢頇,毫無條理,就是再大,那又有什麼可寶貴的?等級不亂,可以長久,器量宏大,就沒有流弊的了。”
就軍事來說,軍事計劃最好是規模遠大;整理軍營內務最好是綜理細密。不但要從“大處著眼”,還必須從“小處下手”。他曾經說治軍應當“認真對待小事”,意義就在這裏。他還說:“治軍必須腳踏實地,注意小事,才可以每日有功。”
在給吳竹如的信中,曾國藩也說:“近年在軍隊裏的經驗多了,更知道天下的事應當從大處著眼,小處下手。陸氏強調說:‘首先立下大誌向的人’,如果不輔之以朱子所說的‘銖積寸累’的功夫,那麼,下梢就會完全沒有把握。所以,曾國藩治軍,摒去一切高深神奇的說教,專在粗淺纖悉處下功夫。雖然遵守這一條不會取得大的功效,但從自己鈍拙考慮,那麼,還像遵守約法那樣去做。”
曾國藩在軍事調度方麵,常從大處著眼。他對於軍事計劃,雖然講究規模遠大,但仍然以穩妥可行為主,不致於流入散漫的那一路貨色。如他在給左宗棠的回信中說:“我們凡是進行軍事調度,都要考慮我們的力量夠不夠,同時,也要考慮我們的智慧夠不夠。”
在給李元度的回信中說:“對於大的調度,在危急的情況下,特別要注意保住全軍的士氣為主。孤軍無援,糧食和物資都供應不上,奔波疲憊,都會造成散亂,這是必然導致失敗的道理。”
正因為曾國藩“規模遠大”,他率先設立水師,並堅守長江中遊,與太平軍打陣地戰,寸土不讓,寸土必爭。也正因為如此,他敢於拒聖旨,不派鮑超入援京師,因為鮑軍一撤,對太平軍的多年持久戰可能流於失敗。這些都是大的方麵。從綜理密微而言,曾國藩做得更多,幕僚們讚歎他細微,任何小事都瞞不過他。
成就大事,須宏闊與細微兼有,也即要有遠大規劃,又要從具體事做起,這一點對毛澤東影響頗大。
在《講堂錄》中有這樣的話:“夫善,積而成者也。是故萬裏之程,一步所積;千尺之帛,一絲所積。差一步,不能謂之萬裏;差一絲,不能謂之千尺。朱子學問,銖積寸累而得之,苟為不蓄,則終不得矣。”這段話,便出自曾國藩《雜著?筆記二十七則》中《克勤小物》條。原文是:“古之成大業者,多自克勤小物而來。百丈之樓,基於平地;千丈之帛,一尺一寸之所積也;萬石之鍾,一銖一兩之所累也。……陶侃綜理密微,雖竹頭木屑皆儲為有用之物。朱子謂為學須銖積寸累,為政者亦未有不由銖積寸累而克底於成者也。”
從《講堂錄》中,又可以看到曾國藩著述對青年毛澤東的強烈影響,這又集中體現在曾國藩的務實學風和思想修養方麵,足以引起毛澤東的追慕和效法。例如,《講堂錄》有“滌生日記,言士要轉移世風,當重兩義:曰厚曰實,厚者勿忌人;實者不說大話,不好虛名,不行架空之事,不談過高之理”。接著便又記有:“真精神實意做事,真心求學。”這後麵的“真精神”很可能就是毛澤東對曾國藩“厚實”兩義的概括,並且,是足可效法的務實精神。這種務實精神,也是隨後毛澤東踏著人生實際說話,和五四時期接受胡適研究具體問題的主張而試圖成立“問題研究會”的思想基礎。
立世大智慧
成就大事,須宏闊與細微兼有,也即要有遠大規劃,又要從具體事做起,常從大處著眼。雖然講究規模遠大,但仍然以穩妥可行為主,不致於流入散漫的那一路貨色。
剛柔明強,老墨並用
“倔強”二字,卻不可少,功業文章,皆須此二字貫注其中,皆從“倔強”二字做出。
——曾國藩
曾國藩一再強調“強”字自“明”出。在智慧處求強,在自修處求強,這樣才能使人堅挺地挺進。他始終主張持之以恒,絕不灰心泄氣,絕不矯揉造作,一如既往。然而,在功名漸盛、地位漸高的時候,則其勢不同,就需要持盈保泰,恬退謙謹了。他雖說“亦漸老於事,鋒芒鈍矣”,實則故樂謙德,“喜聞迂直之言”,而以貞固自守。
“悔”、“硬”二字訣,是曾國藩立身處世思想之化境。照一般的解釋,總認為曾國藩悔悟其往日強矯之非,而毋認柔道行之了。其實是他“可屈可伸,可行可藏”和“取人為善,與人為善”的對立一致之合。悔是“悟”的意思,“明”的意思,覺悟出真道的微妙處,知“自己全無本領”,正見得自己“本領甚大”。“能立”、“能達”、“不怨不尤”,方剛柔體用之極致。曾國藩還說:他兄弟不明白悔字的奧妙,而趨於消極,乃用一硬字訣的“挺”字來救濟。梁啟超先生所謂:“貞之以恒,帥之以誠,勇猛精進,艱苦卓絕”;龍林蓀先生所謂:“雖極人世艱苦之境,而曾不少易其心,雖遇千挫百折之阻,亦不足以奪其誌”,都見出一個硬字來。故曾國藩晚年,仍謂:“‘倔強’二字,卻不可少,功業文章,皆須此二字貫注其中,皆從‘倔強’二字做出。”又說,他兄弟皆稟母德居多,好處是天性“倔強”。他雖衰老,“亦常有勃不可遏之候”。這正是以挺(強硬)為體,以柔(謙悔)為用,合禹墨老莊為一途,以成中庸之道。一般人都不明白這種道理,所以,對於曾國藩的思想常有不甚正確的推論。如《水窗春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