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真的是你?(2 / 3)

“不錯,大周開國之際,第一位大周皇帝安焙皇,就開始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建築這大周後宮,可沒有人知道,在建這地上之宮的時候,地下之宮也同時開始了。他不但想做地上的皇帝,也想成為地底之皇,這下裏,就是他的冥殿,隻不過地上麵用的是普通的工匠,而地下麵用的卻是他最信任的親兵,因隻有親兵才會對他無條件的忠誠,才會任他出賣,到了最後,那些親兵被派去作戰,全體陣亡,因此損了大周的根本!”她環顧四周,“皇弟和衛大人合作,不過是為了對付參曹外府,查出雲觀主的真實身份,而耶律王子恐怕對這地底珍寶也半信半疑,不過抱著萬一的幻想,本宮告訴你,這地底下,的確有一座宮殿……”

耶律齊臉有焦色,卻是問道:“即使是有,殿下又怎麼會告訴我們?”

紫鳳公主忽地一聲長笑,廣袖飛起,卷起了床邊銀鉤,帷紗飄起之際,整個床板翻轉,下一瞬間,她便到了床邊,轉頭對著靈萱公主笑道:“這條路,想必你已來往多次,隻不過你卻不知,你知道的,不過其中一段而已。”

我愕然朝靈萱公主望過去,卻見她臉色忽紅忽白,表情奇特,欲言又止,卻見紫鳳公主身形一閃,已然在洞口消失。她既已消失,耶律齊也不甘落後,顧不上其他,往洞口飛快落下,雲秋月跟在其後。不過瞬間功夫,屋裏便隻剩下了我們幾位中毒之人。

他們來不及通知侍衛,就跟了下去。

我們麵麵相覷,沉默良久,老爹才道:“王爺,你可恢複了幾分功力?”

白冪搖了搖頭,臉有焦急之色:“如果真被耶律齊得手,他那些沙盜將長驅直入中原。”

老爹道:“太子雖然謀逆,但到底誌在帝位,她不會讓耶律齊得手的!”他轉頭向夏菡道,“夏菡,夏菡,你能動嗎?”

夏菡和滿身鮮血的夏添挨在一起,聽到老爹呼喚,道:“我原本還能動的,可不知道為什麼,此時卻不能動了。”

我明白這是什麼原因,她中毒最淺,原本是能走動的,卻因為夏添傷重又回複了記憶,大悲大喜之際,反而使血流加速,毒氣上攻。而夏添更是指望不上了,看他臉色蒼白,傷口尤有鮮血滲出的樣子,如果不及時治療,隻怕也會性命堪憂。

靈萱長公主想要走到我身邊來,卻走了幾步,扶住柱子吸了幾口氣,再也沒辦法走了。

難道我們就這麼等下去?

我剛想詢問,卻聽見屋外有弓弦拉開之聲響起,又聽老爹急道:“不好!”

有人在外大聲呼喚:“王子殿下……”又有古怪的音節夾雜在內,顯見是交趾本土的語言。

“耶律齊他們事先有約定,如果不回答,隻怕會……”老爹皺眉道,“不成功則成仁,耶律齊已孤注一擲!”

話音未落,已有箭雨從窗欞之間射了進來,錚錚連聲,射在桌麵之上,開始隻是試探的幾箭,可眼見著屋內沒有聲音,那箭雨便如大珠小珠落玉盤一般地射進了房內。

窗欞被急箭撞擊得連連搖晃,箭雨如蝗,雕有薄紋的青石板被射得裂開兩半,有箭穿過帷帳,射在了我的小腿邊,我感覺到箭鋒銳利的邊緣擦得我生疼生疼。

可與此同時,我也覺察到手腳能微微動了,眼看又有箭從窗欞射來,我掙紮著往地上一滾,想要躲開那支箭,卻手足酸軟,雖然能動,卻也敵不過那箭的迅急!眼看那箭破空而來,就要插在了我身上某處,卻隻覺自己被人一拉,抱在了懷裏,但一個轉身,在天旋地轉之間,我便墜入黑暗之中。

我聽到自己的尖叫聲在黑暗中回響,那種墜往未知世界的恐懼讓我渾身發抖。

可我聽到了他的輕聲耳語:“別怕,我在你身邊。”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檀香味道,他的話語如放了許久的醇酒,帶來幽幽暗香,驅退了黯黑與陰冷。

火折子亮了起來,火焰搖動之中,他眉眼清幽,我感覺到他的鼻息拂在我的臉上,如蝶翅微晃……我掙了兩掙,相掙開他的懷抱……

“別動!”他注目凝視著我,眸光深深,如一潭深幽湖水,讓我如處於盛夏,身上便不由自主地騰騰著火。

他身上暗香更濃,使得濃黑黑暗也仿佛帶了淡淡香味。

“怎麼?”我道。

他湊近了我,帶著灼灼熱意,眼睫微顫,眼眸幽幽,微薄的唇閃著淡光:“阿淡,你的臉又圓了不少。”

我的腳尖在黑暗中摸索,找到了一突起鞋狀之物,狠狠地碾了上去,微微笑著抬起頭:“二哥,你的腰粗了。”

“腳踩得痛嗎?牙關咬得痛嗎?”

“不痛?您還要我踩踩嗎?”

我和他麵對麵執手相擁。

黯黑之中獨有我們這裏有微弱光亮,四周全是漆黑一團,所以當那支箭無聲無息地到達我的身邊時,我隻看清了那箭尖散發的寒芒……他抱著我又一個旋轉,那箭便擦身離我而逝。

“跟著她!”他在黯黑之中沉聲道。

周圍傳來了齊聲應好,聲音是那麼熟悉。原來老爹和娘親他們已圍在我們身邊良久,在黑暗中潛伏,看著我和白冪相擁互損。原來,我和他的相擁又成了一個誘餌,誘使她出手。

對得不到的東西的瘋狂的執念終於使她大失常性,在應該暗中潛伏的時候出手,我又被他殃及池魚了。

我不知道黑暗中隱藏的人是那尊貴高傲的公主還是一個不擇手段的瘋子,此時,我心底隻有淡淡哀傷,原來無論什麼事他都可以化腐朽為神奇,早知道就從腰間拿一把短刃出來給他撓撓癢了。

我聽到了長廊裏腳步急行,在燈光微瀾之中,我看清了長廊兩側精美的連珠紋裝飾,腳底纏枝奔獸紋青磚,用金粉填就的龍形圓柱……這是一個我從來沒有來過的地方,卻是那麼熟悉,一磚一瓦,如上麵那宮殿在湖麵的倒影。

即使這裏光線暗淡,房舍屋宇被黑暗籠罩。

忽地,我聽到了木門開合之聲,微光之中,門上金泥的娃娃門神笑容可掬,和上麵那間房一模一樣的門神。

“她進去了!”老爹的聲音忽在我身邊響起,把我嚇得幾乎跳了起來,想伸手抹一抹額頭的汗,可這時才發現自己的手還在人家的掌心裏,我出盡了力氣一抽,沒抽動。

我隻好道:“二哥,我很對不起你。”

他在暗夜中轉過臉來,迷惑:“為什麼?”

我在黑暗中皺眉,後感覺他可能看不到我皺眉,隻得把語氣加上了幾分哀傷:“我今早出門,一不小心在地上滑了一跤,因早晨霧濃,視線不清,竟然沒發現自己一掌按在了那不能按之處,又因為急趕著出門,所以順手在青草上抹了抹就趕出來了,二哥……所以,我對不起你。”

我最後一句話尚未說完,他已然鬆開了我的手,我忙把手藏在身後,不動聲色地遠離了他。

我很害怕他再次化腐朽為神奇,使人誤會。

可我同時看清他轉過臉來,眼神在黑暗中幽幽流轉,如河底潛流,也聽到了他的輕聲歎息:“阿淡……”

黑暗中傳來了陣陣哧哧笑聲,有人喃喃自語,我雖聽不清楚,也知道那是夏寄:“阿淡,每到這個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我對你的崇拜總如淘淘江水般連綿不絕……”

因為熟悉,所以我也聽清了其中夾雜的不熟悉之聲,輕微而痛苦的慘叫,重物落地。

我聽到了,所以其他人也聽到了……

當我們從那扇高大的朱木漆門走進去的時候,隻聽得哧的一聲,大殿內的牛油燈火被點燃了,這是一種長年不滅的燈油,油裏添了檀香,如廟裏的味道。白玉雕成的欄杆,五爪金龍盤旋縈繞,高大的盤龍柱子,屋角放置白玉鏤空三花耳花熏,而白玉台階上擺放著的卻正是那人人向往的寶座,寶座旁的案幾上,甚至有一方金鑲玉寶璽。

而玉台階下,耶律齊胸口箭翎顫顫,鮮血將白玉的台階浸染,台階之上,紫鳳公主側身斜坐,她的身邊,玲瓏玉弓在燈光下散發著暗暗光芒。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耶律齊轉過頭,往她坐著的地方望了過去,“中原的詩詞總那麼玄彩華麗,讓人不由自主地受到蠱惑……”他嘴角含笑,手卻緩緩地垂了下去,“讓我漸漸弄不明白,這一次來這裏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的悠長的歎息在大殿裏回響,流趟於我們耳邊,卻換不回紫鳳公主的回眸而視。

他終於求仁成仁,死在了這廣闊華庭之中。

殿裏除了我們,寶椅之上還端坐一人,飛入鬢角的濃眉,花白而濃密的須發,明黃色的中衣,顯見著是被人從床上拖起而帶來這裏。

一個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人……武崇帝!

紫鳳公主從台階上站起,款款而至,來到他身前行禮:“父皇。”

她依舊穿著白問鼎那身烈焰紅裳,胸前肩領有暗影團龍紋,白玉的束帶,花紅縷織。

“你做什麼?鼎兒?這裏是哪裏?”

他依舊喚他鼎兒,如果不是因為今日之事,他會永遠把她當成鼎兒。

“哈哈哈,鼎兒?你記得的,隻有鼎兒……無論他多麼不聞世事,隻喜歡琴棋書畫,也不怕他稟性如那亡國的安煌皇一樣,你心裏麵唯一記掛的人,隻是他!”她淒厲長笑,“是誰替你維護江山?批閱奏章?替你清除朝堂逆臣?是我!”

“可你不就是鼎兒嗎?”武崇帝神色茫然,他望著她,燈影在他的眼裏幻起陣陣漣漪,他的語氣已不是太肯定,卻依舊抱有一線希望,“你一定是鼎兒……”

燭紅燈影之中,紫鳳公主緩緩地拔下了頭上的玉簪,一頭頭發如瀑布般的垂下,將她的臉孔襯得更小,眼睛卻是更大,她往兩鬢一抹,鬢角的須發盡落,原是硬挺的劍眉變得彎如初月。

“鳳兒,你是鳳兒?”武崇帝高大的身影變得佝僂,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幾歲,“鼎兒呢?”

紫鳳公主淡然一笑:“皇上不必著急,過不了多久,兒臣就會送您去見他了。”

武崇帝倚靠在寶座之上,卻也笑了:“你想知道為什麼朕始終看好他?就是因為他忠仁平和!”

他忠仁平和,紫鳳公主便是狠厲陰毒。 他眼裏的譏諷輕蔑讓她渾身發抖,她忽而大笑:“不錯,我是狠厲陰毒,可若不是我的狠厲陰毒,您能坐穩這江山?原本兒臣還想行孝心,盡孝道,讓您在後宮終老,可沒想到您這麼記掛著鼎兒。不得已,兒臣也隻得讓您和他團聚了。”

她緩緩地將手按在寶座旁的寶璽上,含笑往白冪這邊望來:“皇弟,我倒想知道,這一次,你救她,還是救你的父皇?”

四周圍傳來了哢哢之聲,仿佛巨大的車輪在滾動,又仿佛山石崩裂。我不明所以,往四處望過去,卻見老爹等臉上都露了驚惶之色,夏寄在大叫,每一個人都在大叫,他們的聲音傳進我的耳內,變成了嘈雜不清的混音。

待我醒悟過來,卻發現除了站立之處,四周圍地麵全都凹陷了進去,我和老爹,娘親等隔著長長的一條溝,我看清了他們臉上的焦急之色,看清了靈萱公主不顧娘親的拉扯攔阻徒勞地撲向我這邊,我們之間隔著長長的鴻溝。

我咧嘴一笑:“不怕,等會兒你們取腰帶下來,結成一條長長的繩子,我就能過來了。”

我還想像著他們除了腰帶,衣衫不整,又如果衣衫從身上滑落的樣子。

可他們卻在溝的那邊慌亂左右奔跑,一邊跑一邊用手指著頭頂。

我順著他們的手指往頭頂望過去,終於明白他們為何如此急著幫我尋找出路:天花板上方形蓮花紋磚拚成了龍鳳呈祥圖案已消息不見,露出了那森然尖利的齒牙,而且那齒牙還在緩緩向下移動,隔不了多久,那亂劍製成的齒牙就會將我釘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