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強愛一生終無果,飄零孤去無人問
油鹽醬醋茶的日子過久了,就忘了當初的甜蜜柔情,一起生活得久了,就能看到身邊人的真實模樣。高君曼越來越清晰地感受到了人與人之間的淡漠,當初這份不被人祝福的愛情,隨著時間的流逝,也越發顯得淒涼。
其實早在高君曼跟陳獨秀接觸初期,她就聽人說過陳獨秀的身邊總是不乏追慕的女子,隻是高君曼並不在意。在她看來,陳獨秀是近乎於完美的,一個完美的男人被女子追慕,倒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五四”運動後,陳獨秀回到上海任中央局總書記,名聲大噪。但是高君曼同他的生活卻朝著幸福的終點走去。由於艱苦緊張的生活環境和照顧丈夫孩子日夜操勞,高君曼患上了肺結核。在當時的情況下,高君曼的病根本無法得到有效的治療。高君曼忍受病痛的煎熬,陳獨秀卻仍舊在外麵忙碌。他沒有盡心照顧她,亦不曾關心她。
身體的病痛和心裏的不滿,讓高君曼終日嘮叨和埋怨。然而,高君曼並不知道,當一個女人身上新知女性的光彩完全褪去時,映在男人眼底的,將是無盡的蒼白和厭倦。
從一九二二年開始,高君曼和陳獨秀之間的感情一日淡過一日。三年之後,高君曼終於決定要離開這個家。她雖然不舍,卻又非常決絕。她不舍的不是他,而是自己曾經留在這裏的青春年華,留在這裏的愛恨情仇。這一年她帶著自己的一雙兒女搬到了南京。而她與陳獨秀,此生再也沒有相見。
離開陳獨秀之後,高君曼與孩子們在南京生活得很辛苦,因為南京的生活費用並不比上海低,雖然陳獨秀每個月給的三十元生活費能夠維持基本的生存,但是孩子們的學費就成了壓在高君曼身上的重擔。就這樣,高君曼帶著兩個孩子一同過著拮據的生活,此時兩個孩子不知道,他們同父異母的哥哥們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的,沒有父母的佑護,沒有衣食無憂的生活。
艱難的生活、痛苦的回憶,時時刻刻折磨著高君曼,再加之患有肺病時高君曼並沒有得到很好的療養,所以,此時的高君曼不止忍受精神上的痛苦,還要忍受著身體上的苦痛。多少次,她都心灰意冷地想要投河自盡,但是,看到兩個孩子,想想孩子們沒有了自己之後的命運,她又於心不忍。
於是,高君曼苦苦地支撐著這個家。好在當初她上過學,會寫娟秀的蠅頭小楷,所以她通過同鄉會到了珠寶廊省賑災委員會當抄寫員。高君曼工作細心又負責,雖然工資比較低,但是很穩定,可以供養得起自己與一雙兒女。但是長久以來的心力交瘁,讓她積勞成疾,
因為沒有錢買藥,隻能任由病情惡化,本身就有肺病的她,此時無異於雪上加霜,沒過多久,她就支撐不下去了,隻能辭去工作。
就在這時,高曉嵐在安慶含憤而死的噩耗傳來,高君曼聽到高曉嵐的死訊之後悲痛萬分。她開始了無盡的後悔與內疚,想到當初的自己肆意任性地從姐姐手中奪走了陳獨秀,再看看如今落魄潦倒的自己,悔恨就像是釘子一樣直直地插在她的心上。
當年自己不顧勸阻向著愛情飛奔,殊不知卻是飛蛾撲火,倘若能得一生姻緣倒也值得,可眼前,她卻是如此的落魄。當年看著姐姐歇斯底裏地大喊大叫,她何嚐不是打心底裏感到可笑,而如今,她的處境豈不是讓人感到更加可笑?眼淚滑過臉頰,不知是為了高曉嵐還是為了自己,已經紅顏逝去的高君曼,此時此刻,也隻能無奈地接受著命運給她的殘酷懲罰。
雖然高君曼知道自己沒有顏麵回去,但還是想看一眼姐姐。她收拾了些東西帶著兒女回到安慶奔喪。大堂裏,她看著姐姐的靈位,心裏是說不出的痛,眼淚不由得就落了下來。其實,高君曼自小就跟高曉嵐沒有什麼感情,一來因為兩人相差十歲,二來自小她就知道姐姐是個不受寵愛的人,所以她仗著父親對自己的寵愛,根本就不把這個姐姐放在眼裏。正是因為她從來沒有將高曉嵐當作姐姐,所以在搶男人的時候,她沒有半絲的後悔與愧疚,她被自己的執著和自信遮住了眼睛,也被所謂的愛迷惑了心智。
如今,曾經恨她入骨的姐姐,在守了一輩子活寡之後,安靜地躺在了靈柩之中。曾經覺得自己贏得了一切的她,也已經被那男人拋棄,心中是說不出的悔恨與愧疚。
高君曼想起自己當年不肯聽父親的話,氣得他臥病在床。當時,視自己為掌上明珠的父親滿目失望,她卻還在慶幸自己贏得了愛情。當年她為了陳獨秀,踏出安慶再未曾回來看望年老的父親,到父親臨終時,她都沒再回到養育她的故土為他送終。想到這些,高君曼哭得愈加悲傷。
然而,此時的高曉嵐已經聽不到高君曼悔恨的哭聲,她懷著深深的憤恨離開了這個世界。高君曼執拗地為了一段錯愛孽緣沒有為父母盡孝,沒有為雙親送終,此時她跪在姐姐的靈位前,似乎像一個罪人一樣乞求著原諒。高曉嵐從來沒有這樣安靜過,她臉上不再有猙獰的表情,不會再指著高君曼破口大罵,不會再用冷冷的目光掃過高君曼的閨房。高君曼看著此時異常安靜的姐姐,悔恨之情無以複加,眼淚如堤壩泄洪一般。
隻是即便如此慟哭悲傷的高君曼,還是讓很多人看不慣她,比如陳獨秀的大姐。這個女人似乎將所有的錯都加在了高君曼的頭上,她冷冷地看著哭成淚人的高君曼,言詞之間多有不滿,並在高曉嵐的靈位前發難於她。
也不怪這些人看不慣此時的高君曼,這樣的慟哭多少帶了些“假慈悲”的意味,畢竟是生生拆散了高曉嵐與陳獨秀,此時再如何懺悔,旁人也大都不能體會她的悲傷。在大家心裏,那段茶餘飯後的談資難以抹去,很多憑吊的同鄉人看到高曼君後又開始議論紛紛,曾經的流言蜚語一時間攪了逝人的安寧。
高君曼看著事到如今還不能原諒自己的親人,聽著大家對自己的非議,受著陳獨秀家人對自己的奚落和譏諷,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為她說半句話,場景像極了當年的那一次探親。隻是,這一次,陳獨秀也棄她於不顧。高君曼感到了悲傷,也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孤獨,像是一個靶子豎在中間,等待著來自於四方的矢。可悲的是,她不能與之理論,似乎一開始她便失去了說理的資格。
高君曼在高曉嵐下葬之後,匆匆趕回南京,她無法忍受親人們對她的排斥與疏遠,那些譏諷的話語聽了便是落到心裏。帶著滿腔的悲傷和無助的淒涼孤苦,高君曼回到了南京冷清的出租房中,這次奔喪無疑對她的病情是雪上加霜。
已經極度悲傷的高君曼在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之後,精神幾近崩潰。她強忍著痛苦,勉強打起精神,繼續照顧著自己的孩子。隻是,身患惡疾的高君曼,回想自己的作為與如今的淒涼,心中更是悲痛與絕望。
她的內心是像被大火燒過的草原,一片狼藉,毫無生機。貧病交加,臥床不起,淒涼不堪,高君曼帶著一身的悔恨,留下一雙無辜的兒女,離開了這個讓她痛苦的世界。
離開是一種解脫,在這樣的一個夜裏,外麵的風呼嘯著,風吹著鬆散的窗欞發出刺耳的聲響。高君曼安靜地躺在床上,她急促的呼吸聲攪碎了夜的安寧。當年,她自以為是地向著所謂的愛情出發,如今卻不得不帶著一身病痛與絕望離開。
高君曼的眼前出現了曾經美麗的畫麵,她與他也曾攜手在桃樹下、溪畔旁,也曾細細耳語,悄悄訴說著心中的愛與夢想。但是,當她患病榻上時,他卻冷漠得不予理睬,在長噓短歎的埋怨中,他的神情漸漸淡漠,眼神中再也尋不到一絲的關切與溫存。
高君曼想著陳獨秀,那個讓她愛了一生、恨了半生的男子,看似繁花似錦的一場愛,到頭來不過也是春水東流。高君曼的喘息越來越急促,她突然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淒涼,耳旁似乎是一雙兒女的哭聲。隻是,她卻累了,累得閉上了眼睛,帶著心中揮灑不去的悔恨與愧疚,離開了讓她痛徹心扉的世界。
高君曼的悲劇看似是陳獨秀一手造成的,其實,所有的悲劇都是源於她自己。她本是長在樹上的葉子,但她的執拗讓她離開了參天大樹,隨風而去。在風中,她歡舞過,不停地旋轉過,也曾看到美麗的風景,也曾感受到愜意。可風素來隨性,哪裏管她的悲痛,最後,風過,將她留在了冬天裏。
愛情就是這樣,看起來很美,如璀璨的煙花,不待半分停留,便沉入荒寂之中。踏過幾程山水,聽過千般故事,一切的愛恨情仇與悲歡離合都化作了夢幻泡影,留在了泥土之下。
姻緣就像是穿在腳上的鞋子,鞋子的大小合不合適,穿著舒不舒適,隻有腳的主人最清楚。所以,即便結局是一場悲涼,但幸不幸福,隻有高君曼自己一個人知道。
藍妮:隨風起舞卻不隨遇而安的蒲公英
楔子
人生是未知的,總有意料之外的驚、喜、悲、愁。似乎有過繁華似煙花,有過平淡如流水,有過愛之深恨之切的人生才算圓滿,可是月有陰晴圓缺,又豈能夠時時圓滿?
很多人都是這樣,說著說著就變了,聽著聽著就厭了,轉身各自天涯,慢慢忘卻了曾經的美好。她不知道,最後他有沒有記起她;她不知道,最後他是不是仍對她懷恨在心;她不知道,最後他有沒有叫一聲她的名字,有沒有念一句曾經的愛語輕言。
或許,人生本就是這樣,無奈之後片刻喘息,喘息過後還是無奈,最後不得不苦中作樂地,將所有的無奈照單全收,慢慢地消化。世間的緣分就是一個偶遇到另一個偶遇,當人置身在紅塵中時,翻看著一個個的偶遇時,或許能夠突然發現緣分的奧秘吧。
她已入暮年,像她這個年紀的老人或許已經兒孫滿堂、膝下尋歡,但是她卻一人獨自居住在這幢別墅裏。這個老太太是很熱情的人,她會和她的新鄰居打招呼,會親切地寒暄問候,言語間有些大家風範。
在上海,有很多像她一樣的老太太,皮膚很白,頭發梳得很整齊,塗著淡淡的口紅,笑起來很親切,又有一些特別的氣質,或犀利或雍容典雅。她會安靜地待在門口,看著高樓林立的周圍,她會看著身後的別墅笑得一臉天真,會癟著沒牙的嘴,跟路過的鄰居們說,這座別墅是她親手蓋的。
或許很多人都不相信,因為這樣一個孤獨的老太太,實在不能讓人聯想到任何故事。他們不知這個老太太曾經是上海灘的一處風景,她曾經走進了多少男子的心中,曾經進入別人風景中的她又是如何扭轉自己的人生的。誰也看不出來,這樣一位普通的老太太,竟有那麼多故事,故事中,她或喜或悲,或驕傲或寂寞,不論姿態如何,她總如煙花,讓人感受到那肆意的絢爛。
上海複興路的玫瑰別墅是一座有著複雜故事的別墅,很多人都聽說,這裏曾住著孫科的情人,孫科的情人是一個神秘而美麗的女人,傳言中那位美麗妖嬈的女子毀了一個前程似錦的孫科,同時她也背上了“紅顏禍水”的罵名。
老太太似乎不喜歡提起這些民國往事,對她來說,那些人們飯後茶餘的談資,似乎與她的人生有著莫大的關係。老太太並不是沒有兒女,她的兒女遠在大洋彼岸,而她為了這幢別墅寧可獨處,想來這幢別墅對她意義非凡。
初夏的一天,在別墅裏獨自生活了六年的老太太離開了人世,在她去世時,手中死死地攥著一張紙。入屋為她善理後事的人,發現了這張紙,拿過來看了一眼,便目瞪口呆。
紙上的字跡已經不大清晰,卻也能辨出字樣:“我隻有原配夫人陳氏與二夫人藍氏二位太太,此外決無第三人,特此立證,交藍巽宜二太太收執。孫科卅五、六、廿五。”
誰能想到,在這裏安靜生活了六年的老太太竟是當年叱吒上海灘的奇女子——藍妮,誰也沒有想到老太太說的那句話竟是真的,這幢別墅當真是她自己蓋起來的。都說再大的繁華也抵不過寂寞,但至少她將一生的繁華燃盡,把寂寞留給最後短暫的歲月。
家道中落秋蕭瑟,顛沛流離人世間
那年秋天,比起往年來,天氣惡劣得多,台風侵襲,像是要將整個珠江三角洲吞入它的魔穴之中。盡管暴風雨的衝刷讓空氣裏多了些泥土的氣息,但是血腥味兒卻從未淡去。
傾盆的大雨,伴著電閃雷鳴,滾滾的西江水咆哮著,似乎要將這樣的天際撕開,那些水無情地淹沒了岸堤上的劍麻地和香蕉林。翠亨村不遠處的小山被籠罩在了霧靄之中,感覺小山已經難以承重,那片天似乎就要塌陷下來。
天塌下來確實有些令人難以置信,但是革命派的天是真的即將崩塌了。這一年,北洋軍閥攻占中原重鎮南昌,緊接著江蘇都督程德全倒戈,張勳攻占南京,孫中山領導的二次革命失敗。在這樣的一個暴風雨狂襲的夜晚,孫中山不得不再次告別家裏孤苦的妻兒,踏上逃亡之路。
孫中山的女兒此時已經奄奄一息,看著父親,小女孩兒臉上露出了既滿足又悲戚的表情,她看到常年在外流亡的父親,此時又是一副準備離開的模樣。每一次的戰鬥,每一次的失敗,每一次的流亡天涯,孫中山似乎都做好了準備,沒有放棄一絲一毫的希望。
負責抓捕孫中山的是龍濟光的軍隊,他們向著孫中山的家鄉步步逼近。香山縣知事藍和光的兒子藍世勳連夜匆忙趕到翠亨村。見到孫中山還在家中與妻女道別,藍世勳忙勸孫中山快點離開,並對他說出此時的緊迫情形。
孫中山看看藍世勳,覺得將家人托付給眼前這個追隨自己多年的學生是再安全不過的了。藍世勳雖然堅定不移地追隨革命派,跟著孫中山,但是他的父親藍和光卻是清政府的官員,平日他與父親關係不甚融洽,此時他正想趕緊離開一片硝煙的故土。但是藍世勳受了孫中山的重托,即便自己即將出國留學,也要先將孫中山的親人轉移到安全的地方。此時國內,袁世凱命龍濟光整肅兩廣的革命派人,很多人在這次整肅中被捕,慘遭屠殺。革命派人的家眷們也未能幸免,陰差陽錯,清政府漏掉了孫中山的家眷,但藍世勳知道事態緊迫,不能再遲疑。
當時已經奄奄一息的孫
在離開故土時,突然精神回轉,她自己帶著心中對父親的惦念,隨著母親和藍世勳父女一同離開了這個生活了兩年之久的地方。在車上,孫
看著年僅兩歲的藍業珍覺得很有趣,小小的女孩兒卻像個大人模樣,在車上乖巧地跟著父親,不哭不鬧也不害怕外麵的戰火硝煙。
孫
教小姑娘唱著兒歌,看著女兒病情好轉,盧慕貞心中卻隱隱地有幾分不安,她不知道這份不安是源自於生死未卜的孫中山,還是因為眼前看似好轉的女兒。盧慕貞也很喜歡藍業珍,所以她會給小小的藍業珍講很多故事,尤其是目連救母的故事,每次講完,藍業珍都沉浸其中。
快樂的日子沒有繼續很久,一周之後,當他們一行人轉了航船安全到達澳門的時候,孫
卻香消玉殞,病故於澳門。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盧慕貞強打著精神,謝過了帶她們母女逃命至此的藍世勳,與可愛的藍業珍道別。
藍業珍看著一路上疼愛自己、為自己講故事的伯母,心裏有了些說不出的感覺,小小年紀就能感到那種離別的心酸。藍業珍隨藍世勳跟慈祥、忠厚的盧慕貞道了別,踏上了遠去英國的航船。這時候的藍業珍根本想不到,眼前的這位伯母日後將是自己的婆母。
說起來,緣分的事兒當真有趣,盧慕貞也想不到,這個年僅兩歲的女孩兒將來會與自己的兒子成為一對眷侶,此時的孫科還在檀香山的伯父家中讀書,並不知道自己母親和姐姐的遭遇。
小小年紀的藍業珍自然不懂“落花一地無情,雨落天際無意”,更不會講一些“君子何處尋紅顏,紅顏此時已入簾”的話,小女孩兒此時喜歡的是兒歌和故事,但是緣分卻在不知不覺中跟她牽扯上了。
藍世勳送別了孫中山的家眷,也沒有將自己的女兒送回祖宅,而是將女兒及妻子送到了別處,以避開清政府的追查搜捕。藍業珍看著父親,知道這一次他也要離開。乖巧的小女孩並沒有以大聲的哭鬧留住父親,而是看著母親為父親收拾了行裝,與父親做了最後的道別。
藍世勳一個人去了英國,一待就是四年,他與自己的父親藍和光雖然處處不合,但是藍和光卻時時為兒子著想。藍和光既不想讓兒子留在國內慘遭清政府的追捕殺害,又不想讓兒子再跟那幫革命派混在一起,所以讓藍世勳到英國讀書。
藍世勳走後,藍業珍與母親生活在一起,日子過得很平淡,外麵的風聲很緊,所以平日裏藍業珍就跟著母親在家中。因為平時沒有事情做,藍業珍也不能隨處去玩耍,這時候,母親就會拿出《三字經》《百家姓》等書籍,教藍業珍識字,一句一句地教她背誦。
這樣的生活大概過了半年,屠殺革命派人的風潮過去後,祖父才把她們接回香山。回到祖宅的藍業珍並沒有看到父親的身影,懂事的她也並沒有追問母親,隻是心中帶著遺憾和對父親的思念,在祖宅過著衣食無憂的安穩日子。
很多人都有過別離,離別一日如隔三秋的那種思念迸發時,心中是說不出的痛。倘若思念中還有著擔心,更是讓人愁上加愁。一個人在外的藍世勳或許也能感到家鄉妻女對他深深的思念,但是為了妻女的安全,他四年裏從未給家中寄一封書信,帶一句問候。一直沒有父親的音信讓藍業珍有些難過。
藍和光是個很嚴厲的人,對於這唯一的孫女要求很是嚴格,平時他也會親自教她讀書寫字。但是跟祖父在一起的時候,藍業珍想的不是學習識字,而是想聽祖父講關於雲南故鄉的那些事兒。
因為滇越鐵路已經通車,家鄉的人會坐著火車來到香山找藍和光辦事,也會給藍業珍母女帶來雲南故鄉蠟染的百褶裙。顏色豔麗的百褶裙,讓小小的藍業珍感到十分欣喜,穿著帶有傳統民族風格的美麗裙裝,藍業珍像是一個苗族的公主。這時候,祖父就會感到十分欣慰,他會跟藍業珍講起家族的事情。
原來,藍家的祖籍在雲南,那裏有一片片的高山綠林,有著醇香的普洱茶,也有著滑口入味的過橋米線,隻是這些對於藍業珍來說似乎有些遙遠,每當祖父說起這些,藍業珍就雙手托腮認真地聽著。從祖父那裏,藍業珍知道了藍家曾是苗王之後,曾五世為官,當初祖父就是跟著哈尼族大土司龍濟光一同走出了美麗的雲南,到了繁華的中原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