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皇後生來仁慈孝順,好讀書,經常與太宗從容不迫地討論古人的一些事情,趁機提出一些意見和建議,對太宗很有幫助。太宗有時無故發脾氣責罰宮女,長孫皇後也假裝跟著生氣,請求讓她親自審問,於是下令禁閉,待太宗氣消了,再慢慢為她們申辯,所以在後官,沒有冤枉受刑的人。豫章公主從小失去母親,皇後收養她,關心愛護超過自己親生的兒女。嬪妃以下有人生病,皇後親自看望安撫,把自己常用的藥停了,拿去送給她們,後宮的人都衷心愛戴她。
太宗曾經患病,一年多都沒痊愈,長孫皇後照顧太宗,晝夜不離左右。她身上帶有毒藥,常自言自語說:“假若皇上不測,自己也絕不獨自偷生。”貞觀八年(634年)正月,太宗去九成宮,長孫皇後一道前往。她一直有氣管炎,一天半夜,鎮軍大將軍、行右驍衛大將軍柴紹等報告有緊急事變,太宗穿上鎧甲走出臥室門外詢問情況,皇後帶病跟著出來,身邊侍候的人勸阻她,皇後說:“皇上都已經受到震驚,我怎麼能獨自安心呢?”因此受了風寒,病情更加嚴重。太子承乾對皇後說:“現在醫藥都全用了,但病情不見好轉,想奏請皇上赦免罪人並派人替皇後出家,希望能得到神靈賜福。”皇後堅決不同意,她說:“赦免罪人是國家的大事,次數不可過多。道教、佛教是你父王一貫所不喜歡的,怎麼可以因我個婦人而讓皇上做他所不喜歡的事呢?如果你一定要按你的意思做,我還不如早一點死。”太子不敢奏,私下把他的意思告訴房玄齡,玄齡報告太宗,太宗很悲痛,準備大赦,皇後又堅決製止。
皇後的病更重了,自知不起,臨危時她向太宗訣別。當時房玄齡由於受到責備回到家中,皇後對太宗說:“玄齡侍奉陛下已經很久了,小心謹慎,奇謀秘計,從來沒有泄漏過,如果沒有大的問題,希望不要拋棄他。我的本家,因為親戚關係得到官職,並不是由於德行而被任命,很容易跌倒遭禍,要想讓他們的子孫平安無事,千萬不要使他們處在機要位置,隻是以外戚身份參加定時的朝見就夠了。我在生時沒給百姓做什麼好事,死後更不能損害百姓,希望不要因為安葬我而使天下人過分破費,隻要依山為墳,陪葬器物用一般陶器及木製品就行了。另依舊希望陛下親近君子,疏遠小人,接納忠諫,拒絕讒言,減少勞役,停止出遊打獵。”於是拿出她藏在上衣的毒藥給太宗看,並對他說:“我在陛下您患病的叫候,已經下定決心一死跟隨您,絕不充當呂後(呂雉)的角色。”交代完後事,表明了心誌,皇後慢慢地閉上雙眼,安詳地離開她眷念不已的人世,享年36歲。這樣一個顧大局、識大體的政治盟友,這樣一個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生活伴侶在芳齡正茂之時黯然長逝,使太宗在感情上受到從來沒有過的沉重打擊,他幾乎不能自持,身為帝王,在他身邊女人有的是,但她們之中有誰能替代長孫皇後填補他心靈的空虛呢?
太宗將皇後安葬在昭陵,那裏也是他將來安息的地方。他親自撰文刻石為皇後送行,盛讚皇後節儉,遺言薄葬。他說自己本人也是這個意思。帝王以天下為家,何必一定要把珍貴器物埋在陵墓中,才認為是自己所有呢?
送走愛妻之後,太宗仍思念不已,他專門建築一個高台,不時登台瞭望皇後陵墓。一次他帶著魏征一同到台上,他讓魏征遠眺。魏征仔細眺望半天說:“我眼睛不好,看不見。”太宗特為他指點,魏征意味深長地說:“我以為陛下您在望獻陵,如果是昭陵,那我當然是看見了。”魏征暗示,為兒女私情過分傷感而超過父子之親有虧聖德,太宗聽罷,淚如雨下,因此把台觀給毀了。
毀掉台觀,太宗內心更覺空蕩,他轉而尋找新的刺激。太宗祖上曆代武將,有好畋獵的傳統。他父親李淵,在位9年,除武德元年和武德九年外,每年必出獵,有時一年多至5次。太宗同樣愛好打獵。初即位時,政務繁忙,國家經濟困難,他暫時控製了自己嗜好,但從貞觀四年(630年)起,隨著形勢好轉,他便開始畋獵,引起皇後和大臣們不少諫言,他不得不割愛。自貞觀八年(634年)以來,太宗已經3年沒畋獵,現在他又恢複了過去的喜好,而且有不可收拾的傾向。以前畋獵,主要在內苑,現擴大到禁苑,乃至陪都洛陽。以前出獵,主要在秋冬,莊稼已收割完畢,現則集中春天農忙時,種子剛播,大規模畋獵,難免不傷莊稼,而一貫自詡愛民的太宗,為自己娛樂,竟不顧百姓生計,這就反常了。
此外,太宗又開始大規模修築宮殿,以供享樂。從道理上,太宗懂得人君不應追求個人享受,早在武德四年(621年)五月,他攻下洛陽時,看到隋時的宮殿窮奢極侈,曾感歎說“讓奢侈之心得逞,使個人的無窮欲望都得到滿足,能夠不亡國嗎?”下令把隋氏的宮殿拆的拆了,燒的燒了,毀的毀了。可是他當皇帝不久,物欲的誘惑便引發了他對華麗宮室的向往。在修九成宮時,太宗擬在洛陽修築宮殿。九成宮在長安附近,由隋仁壽宮改建,主要是裝修,所費不多,隋唐是我國曆史上的溫暖期,全國平均氣溫比現代高好幾攝氏度,長安氣候炎熱,作為皇上也需要有避暑的地方,所以大臣們都無異議,但在遠離都城800多裏的洛陽大修宮室,則再次遭到反對,戴胄七表進諫:“剛遭離亂,百姓凋敝,國庫空虛,倘若營建不已,巨大開支無論是國家還是百姓都無法承受。”如果說幾年以前太宗尚能耐心聽從意見的話,現在則不同了,他不停地在長安、洛陽大修宮室,恐臣下諍諫,便事先宣稱“假若不這樣做,對我很不方便”,那誰還敢再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