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先生(1 / 2)

次日,朝廷下旨,拜韓嵩為侍中,遷零陵太守。周不疑親送韓嵩一行離開許都,並托其將一封水鏡門密信轉交水鏡先生。信中詳細記載了此次求見曹操的全過程,並附上個人意見:曹操乃當世明主,應予輔佐。

自此,周不疑便留在了司空府,伴隨曹家眾公子小姐習文練武,等待師門的回信。

司空府的公子們一般都是早習文,晚練武。小姐們則隻習文,並自置一房,教習的內容也略有不同,偏重禮儀、詩詞。

公子中除了周不疑已見過的曹丕、曹彰、曹植、曹衝四位公子,還有與曹衝同年的孫夫人所生曹彪、年僅四歲的曹衝同母弟曹據。曹彪性格較為孤僻、木訥,平時寡言少語,空閑時亦不喜與其他兄弟嬉鬧。曹據活潑可愛,機靈好動,身貌稚嫩,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小。

盡管曹操對子女教育要求甚是嚴格,公子小姐們每天的功課卻也並不繁重。尤其是史阿師父的武藝課,每天也隻傳授一招半式,便讓公子們自行領悟練習。公子小姐們每天的空閑時間還是比較充裕的。

無欲無求的少年時光是幸福的,出孝入悌,兄友弟恭。尤其是曹丕、曹彰、曹植、曹衝等稍年長的四兄弟朝夕相處,交流詩文,切磋武藝,感情最是深厚。周不疑幼失怙恃,被舅舅送到水鏡門後,每日埋首經山書海,偶有往來者亦是成年的同門師兄們,過早地養成了持重老成的個性,從未有過少年人的快樂時光。如今與曹家幾兄弟相處數日,老成之氣漸有消融,回複了許多少年人應有的心態。

這一日,武術功課結束後,曹衝神神秘秘地把周不疑拉到一邊:“文直兄長,你跟我去一個地方。”

周不疑道:“什麼地方?”

曹衝道:“嘻嘻,我帶你去當先生。”

周不疑奇道:“當什麼先生?”

曹衝道:“秦大叔家收養了十三個孤兒,生活甚是艱苦。母親不時便會叫我給他家送些物資。小朋友們渴望讀書識字,可是家裏太窮上不起私學,於是我便給他們做了先生。今天又到了我給他們送物資和上課的日子。我想著兄長比我學識淵博,所以這次帶你一起去,由你來當他們的先生可好?”

曹衝生母環夫人,周不疑前幾日曾拜見過。她的菩薩心腸在司空府有口皆碑。聽下人們講,環夫人平時的生活非常簡樸,稍有餘錢便去接濟周邊貧苦。對府中下人更是和藹親善,從無責難。

“好,我跟你去。”周不疑欣然應允。

秦大叔名叫秦直,在司空府任庫吏,主要管理戰馬鞍佩、侍衛隊士兵的甲胄等物資,這些物資全都存放於馬廄旁一間庫房裏。曹衝二人興衝衝來找秦直之時,正看到他獨坐庫房前石階上長籲短歎,滿臉悲傷憂急之色。

“秦大叔,出了什麼事?”曹衝走近問道。

“啊……倉舒公子!”秦直忙起身施禮,答道:“這幾天老鼠猖獗,咬壞了庫房裏的馬鞍,還有一些皮甲,小人不知如何交待,正在發愁。丞相說過,管理物資者如有損壞以軍法論處。我想自縛向大人請罪,又恐怕於事無補,終究罪責難逃。我想著家裏夫人孩子今後恐怕無人照料,正傷心難過。”說到此處已是雙眼泛紅,悲傷欲泣。

秉持亂世用重典的原則,曹操禦下極嚴。秦直之罪若以軍法論處,輕則杖責免職,重則立即處斬,難怪他如此悲觀。

曹衝以手撫額,稍頓道:“秦大叔請勿多慮,我有辦法幫你。”

秦直轉悲為喜,長揖到地:“多謝倉舒公子,不知公子怎麼幫我?”

曹衝嗬嗬笑道:“秦大叔,我自有辦法讓你免於責罰,後天就是重陽節……嗯,重陽之日,我們一家人會去別院踏秋。大叔你那時便可自縛於外院等待父親大人,到時父親大人定會免你罪責。現在嘛……你先與我等一起到你家,我給你家十三個小朋友尋了一個比我還厲害的先生,便是我這位周文直兄長。”

曹衝取了周不疑背上的包袱,遞到秦直手上,道:“這是母親讓我給你們的,天氣涼了,給家裏人添點衣被之物吧。”

秦直感動道:“一直蒙受夫人和公子的恩情,小人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哎呀,什麼也別說了,趕緊走吧,我已經好幾天沒見我的那些‘弟子’們了,哈哈。”曹衝已急不可耐一蹦一跳地邁開了腳步。

秦直的家是一棟與司空府一牆之隔的三間瓦房,外牆壁上勾縫的新泥顯示這裏似乎建成不久,房屋前方有一個籬笆圍起來的狹窄小院。

曹衝等人剛進院門,一個十來歲的少年便笑嘻嘻地迎上來,一邊回首向屋裏大叫道:“小先生來了!小先生來了!”

隻聽屋裏數聲歡呼,十二個大大小小的孩子便湧到院落中來,圍著曹衝蹦蹦跳跳。一身粗布裝扮的秦大娘也聞聲走了出來,遠遠的笑著躬身向曹衝二人致意。這十三個孩子均穿著單薄,衣衫破舊。如果不是衣衫還算幹淨,頭發麵容也還算整潔,就幾乎可以等同於街頭的小乞丐了。如今世道艱難,若非這許都之地,若非有環夫人的接濟,尋常人家要是養了這麼多的孩子,恐怕也隻能沿街行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