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到這時候,真正感到擔心的是堀場一雄所在的陸軍參謀本部戰爭指導課。
出於工作任務,他的部門必須為軍部提供一個能夠作為參考的東西。武漢會戰後,堀場作為課長,專門跑到近衛那裏,叫內閣再出台新政策時,必須加上“繼續以國民政府為(談判)對手”這一條,否則局麵隻會陷入更被動。前麵我們說過,“不以國民政府為(談判)對手”雖是近衛的聲明,但這個聲明裏有關他個人的烙印並不深。近衛此時也在琢磨:“中國事變”到底在哪兒算一站?他這個總理大臣到底作用何為?盡管有這些思考,但對於他來說,在大多數的日子裏,所能做的隻是推著走。
1938年11月3日,近衛發出“東亞新秩序”聲明,聲明中不得不回到以前的軌道,也就是繼續承認國民政府為自己的談判對手。日本人沒有堅定和一以貫之的政策由此可見一斑。說得好聽點,一切都源於靈活的外交政策;說得難聽點呢,是戰略上被中國牽著鼻子。至少在汪精衛政權成立前是這樣的。
南嶽論劍
武漢會戰後,中國將領正幹什麼呢?在南嶽衡山開會。
按軍委會以前的說法,武漢會戰是第三期抗戰(全麵抗戰開始至南京失陷為第一期,徐州會戰為第二期)。這個說法在1938年底被身在衡山的蔣介石糾正。
會議是在1938年11月25日召開的,這是抗戰史上第一次南嶽軍事會議。在隨後的歲月裏,衡山取代了廬山,成為眾多軍事決議出台和作戰檢討彙攏的地方。
五嶽中的南嶽,最初在安徽天柱山,自隋起,易主為湖南衡山。衡山主峰位於現在的衡陽境內,整個山脈則橫跨湖南八市縣,綿延400公裏,有72峰,首峰祝融海拔1300米,雖不是太高,但由於地理環境上佳,是五嶽中最蒼翠幽深之地,全山古木參天,一如世外。
蔣介石喜在名山辦公,廬山陷落後衡山成為他的不二選擇。抗戰期間,蔣介石一共在這裏召開了4次重要的軍事會議,使衡山以特殊的方式把自己的身影留在那八年史冊中。
長江以南兩個戰區——顧祝同第3戰區和陳誠第9戰區的司令長官、集團軍司令、軍團長、軍長、師長等一百多人參加會議。中共代表周恩來、葉劍英等也應邀出席會議。
蔣介石非常重視這個會,此前已經叫軍委會辦公廳主任賀耀祖(日本陸軍士官學校,湖南寧鄉人)籌備很長時間了。不過,在會議第一天蔣介石並沒有參加,因為要在長沙會見英國駐華大使,所以由何應欽代致會辭。
轉天蔣介石來到會場。對於蔣來說,開會的主要目的不僅僅在於檢討武漢會戰,更在於全麵梳理跟日本全麵開戰一年多以來的成敗得失,為下一步抗戰提供政略和戰略依據。在會上,他先叫大家找問題。這一年多,到底在哪些方麵需要檢討和反思的?大家都沉默不語。蔣介石見此情景,便叫將領們先講武漢會戰。還是沒人說話。
蔣介石隻好自己說:“我看首先應該檢討的還是軍隊裏的軍閥陋習!我說的是滇軍的問題!”
事情是這樣的:
日軍在10月底占領武漢後,一度向崇陽(鄂東南,湘鄂贛三省交界處)進攻。第1集團軍(雲南部隊)奉命攔截,正如我們知道的那樣,龍雲雖掛著總司令的職務,但不到前方任職,而副總司令盧漢,又因病到長沙治療去了。大敵當前,軍委會催龍雲指揮部隊,龍雲不來,也不派其他人指揮,導致這個集團軍群龍無首,軍紀散漫,軍部、師部乃至於旅部各自為政。有的團長稱病不去前線,有的則不遵守命令,不進入預定陣地,擅自轉移退卻。如新編第3軍,轉移到九宮山後,居然不走了,宣布自己在“九宮山打遊擊”,並自行停止跟其他部隊的電台聯係,抗戰以來從沒出現過的情況出現了。
其間甚至發生過更匪夷所思的事。
有一天,第58軍軍長孫渡(雲南講武堂,雲南陸良人)打電話給新編第3軍軍長張衝(徐州戰有上佳表現),說:“正麵發現敵情,怎麼回事?是不是在前方你們沒放部隊?”
張衝說:“哪有這種事?絕對不可能!”
孫渡的陣地在張衝後麵。
結果一查,本應張衝手下部隊布防的地方,果然看不到人影。
怎麼回事呢?原來,張下麵的新編第12師的兩個團長是菜鳥,不會看作戰地圖,帶著部隊卻沒找到陣地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