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文解字》雲:“凡草曰零,本曰落。”《莊子·逍遙遊》成玄英疏雲:“散為塵,膩為垢。”又雲:“熔金曰鑄,範上曰陶。”在這種連文異義中,不難發現,含“輕”意者為平聲,含“重”意者為仄聲。“草”比“術”輕,所以“零”為平聲,“落”為仄聲(入聲);“塵”比“垢”輕,所以“塵”為平聲,“垢”為仄聲(上聲);“土”比“金”輕,所以“陶”為平聲,“鑄”為仄聲(去聲)。由此可見,漢語的聲調對詞義具有象征性。
漢語聲調對詞義的象征性,熔鑄了一個古老民族對宇宙發生的原始直覺。古人認為,“天地混沌如雞子”(《三五曆紀》),後來,“元氣初分”(《說文解字·地》),“清輕者上為天,重濁者下為地”(《列子·天瑞》)。漢語聲調的分配法很可能受這種原始直覺的影響,而不是人們粗暴地把“輕”、“清”、“天”亂點為平聲,把“重”(去聲)、“濁”(入聲)、“地”(去聲)亂點為仄聲,而是這些音自己決定了它們的命運,因為它們對其所代表的意義有一種象征關係。推而廣之,飄、揚、漂、浮、飛、翱、翔、翩、悠、升等詞為平聲,降、墜、墮、破、碎、廢、漬(以上去聲)、絕、裂、折(以上人聲)等詞為仄聲,也體現了音義的象征關係。《孟子·梁惠王上》雲:“天油然作雲,沛然而雨。”言興“雲”則曰“油(平聲)然”,言降“雨”則曰“沛(去聲)然”,其中聲調對語義的描摹作用是顯而易見的。我們常說“欣(平聲)然接受”、“安(平聲)然無恙”,又說“斷(去聲)然拒絕”。“悵(去聲)然若失”、“愴(去聲)然涕下”,而不說斷然接受,悵然無恙,這雖是詞義的不同,但也是聲調的不同象征性。
漢語有很多多音字隨著詞義的加重,字音由平聲變為去聲,這也可以體現出聲調對詞義的象征性。例如“悶”的詞義比“悶”輕,“橫”的詞義比“橫”輕,而詞義輕者為平聲,詞義重者為去聲。又如“難”指困難,而“難”則指苦難、災難,是加倍的困難了;“紋”可以指花紋、皺紋,但當指陶瓷器具上的裂痕時,讀音由平聲變成了去聲;同樣,說話的“說”,但當“說”的目的性加強,而變成勸說別人,使別人聽從自己的意見時,奔跑的“奔”,但當“奔”的目的性加強時,哄堂大笑、哄動、亂哄哄的“哄”,其偏重於對情狀的客觀描寫,但是,如果說“起哄”的時候,因為在這裏含故意吵鬧的意思。目的性被強調了。如此等等。
國外有些語言學家認為漢語是典型的不可論證性的語言,這是錯誤的。
從書寫符號來看,任何一個漢字都具有可理解性,都可以分析論證。而漢語聲調對詞義的象征性表明,漢語的音義之間也存在著可理解性和可論證性,而不是完全任意的,對這個問題的深入研究,對於我們迅速掌握漢語,甚至對我們的語言啟蒙教學,是非常重要的。
俗語佛源
佛教自東漢傳入我國以後,2000年來綿延不絕,中國哲學、文學、藝術、風俗……無不受其影響。甚至,我們的日常口語,也有許多是從佛教裏來的。
天花亂墜由佛經故事“天女散花”衍變而成。“佛告文殊師利、汝詣維摩詰問病時,維摩室有一天女,見諸大人,聞所說法,便現其身,以天花散諸菩薩大弟子上,而為供養”(《維摩經》)。後來形容講經說法,感動神天,天花紛紛墜落。如《心地觀經·序品》:“六欲諸天來供養,天華(花)亂墜遍虛空。”後多指言談虛妄,動聽而不切實際。宋釋道原《景德傳燈錄》
卷十五:“聚徒一千二千,說法如雲如雨,講得天華(花)亂墜,隻成個邪說爭竟是非。”
一塵不染塵,在佛教中有二義,一是梵語ra-jas的意譯,是極微小的物質,也譯作“微塵”,是原子的意思。二是梵語visaya的意譯,可譯為“境”、“境界”,即感官認識和意識的對象,名為六塵,例如色、聲、香、味等等。佛教認為這些“塵”或“境”對認識的主體能產生“染”(汙染)的作用。這些對象(塵)的各種組合構成不同的煩惱和世間現象,佛教往往把它們喻為塵勞、塵世等。不為塵世等現象所荇染,叫作一塵不染。後多用以形容清淨純潔,或不受壞習氣的沾染,引申為清高廉潔。
世界梵語謂路迦馱都(Lokadhatu),原意為日月照臨的範圍,即佛教中以須彌山為中心的四大洲,名為一小世界(亦含有地獄、天上等領域)。又泛指宇宙,如三千大千世界和華藏世界。世含流遷意,指過去、現在、未來的時間。界含方位意,指十方(東西南北、四維、上下)的空間。《楞嚴經》:“世為遷流,界為方位。妝今當知,東、西、南、北、東南、西南、東北、西北、上下為界,過去、未來、現在為世。”現在常用時一般指地球上所有的地方。
一絲不掛佛教用來比喻不受塵世的絲毫牽累。原作“寸絲不掛”。《景德傳燈錄》卷八,池州南泉普願禪師與陸亙問答:“陸異日又謂師曰:‘弟子亦薄會佛法。’師便問:‘大夫十二時中作麼生?’陸雲:‘寸絲不掛。’師雲:
‘猶是階下漢。’”黃庭堅《寄航禪師詩》:“一絲不掛魚脫淵,萬古同歸蟻旋磨。”後亦形容赤身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