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在稱讚那些有知識有智謀的人物時總要說他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把地理與天文看得同等重要,這是十分英明的認識。如同我們在一個地方安居之後,最關心的是周圍的環境如何一樣,先人們自從成了這塊土地上的主人,就有了“仰以觀於天文,俯以察於地理”的觀念。
“地理”這個詞最早就出於古書上的這句話,是載於《易》書上的。“天時有生,地理有宜”,研究地理的目的,就是為了人如何利用地形地貌發展生產,求生存。所以古代當權者對所管轄的地方的地理情況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大禹在治水成功、成了天下領袖以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丈量全國土地,然後把已經控製的土地劃分成九個州(冀、兗、青、徐、揚、荊、豫、梁、雍),還下令鑄造九個巨鼎,作為九州的象征,顯示自己的權力。劉邦率起義軍進入秦都鹹陽後,將士們都去爭搶財寶,名相蕭何卻直奔官府,先把秦朝的檔案接收過來,掌握起全國的郡縣地理資料,為後來劉邦奪取全國政權創造了條件。
還有極為可貴的一點:祖先們很早就把我們這廣袤的土地看成一個整體。戰國時期成書的《尚書·禹貢》中,很詳細地記錄了九州的自然和人文狀況,還明確指出,從東部的大海到西部的沙漠是地域之極。這雖然受到當時的知識的限製,可也清楚地表明,即使在分裂狀態的戰國時代,人們也是把九州方圓看成一個不可分的完整的國家。《禹貢》被後人奉為“古今地理之祖”,也成了古代地理學的代名詞。
正因為對研究地理的重視所致,我國古代的地理書籍和資料,非常豐富。最有名的專著,除了《禹貢》以外,還有《山海經》。這部帶有神話色彩的奇書,最大的價值實際上是記錄了中國山脈河川的狀況,為後人的研究提供了原始根據。史學家司馬遷在《史記》中專門列入《河渠書》,把地理知識引入了曆史資料。到了班固寫《漢書》的時候,又進一步把《地理誌》明確列為正史。從此,這成了曆代官史中必不可少的內容。宋代之後,各地方政府也編起了“地方誌”。到清代,各個省、府、州、縣,差不多都有方誌,存下來的有近九千種。除此之外,個人編撰的風土誌、遊記、物誌等等,更不勝枚舉。
與此同時,繪製地圖也成了一項重要工作。先秦時期,地圖已被廣泛使用。有“地圖學之父”稱譽的晉代人裴秀曾創立了“製圖六體”,也就是製作地圖的六個標準:按比例,定方位,知遠近,分高下,逢方取邪,逢迂取直。這個製圖法則奠定了古代地圖學的基礎,影響已超越了國界。宋代楊甲繪製的《六經圖》,是世界上第一幅印刷地圖。
至於研究成果,也引人注目。古代地理學者為探求真知,不辭勞苦,上高山入荒野探險穀,足跡遍及各地,發現了許多奇異地理現象,並提出了很有價值的理論分析。北魏酈道元所著的《水經注》記錄了古代一千二百條河道,對與之相關的地形地貌、城鎮演變、人口遷移等都提出了見解。北宋的大科學家沈括算得上古代地理學的承前啟後的人物,他不但記錄描述了各地風光和地貌,還進行了深入研究,尋求規律,進行總結。比如他經過對化石和沉積物的研究,就得出了雁蕩山是水流衝擊而成,而太行山區最早是大海的論斷,對地形的侵蝕、沉積的學說,做出了開創性貢獻。他還主持了大規模的地形測量,創了天下之先,並造出了世界上最早的地形模型。明代地理學家徐霞客把一生獻給了科學考察事業,最早確認了長江的正源,提出了長江流域麵積超過黃河流域麵積的論斷,並最早提出了分水嶺、流域麵積等地理概念。他對我國西南各地的岩溶區進行了普查,是世界上最早考察石灰岩地貌的人。在《徐霞客遊記》中,他對窪地、岩水洞、石峰林、地下暗流等的特征,都做了生動的描述,並探討了成因,比歐洲早了一百多年。中國傳統地理學和天文、數學一樣,在古代一直居於世界先進水平。
我國古代地理學一直是獨立發展的,有不同於西方地理學的許多特點。如同天文學、數學一樣,傳統地理學也重視應用,特別是應用於政權管理,應用於社會的發展。古代當權者無不把國土麵積、人口分布、經濟狀況、資源水文、都城選址、行政區劃這些地理學問,看成政治性的大事。在研究地形方位的時候,也總是想到哪裏利於建都建城,哪裏可以建造宮殿壇廟,好便於統治全國。而且,像編地方誌一類資料的工作,也是政府部門主持的,目的在於總結前人的成果,為後世留下可借鑒的經驗。可以說,傳統地理學在很大程度上與政治密不可分。這給我們今天的地理學研究以很寶貴的啟示,也是應當繼承的。但是在另一方麵,這種狀況也對深入研究地表地裏的自然狀況有所束縛,限製了學者的視野,可以說是古代地理學的局限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