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莊的村長關豹被人殺了,這幾天,四鄉八裏都在議論這件事。正好這時候,有個走街串巷的補鍋匠到柳莊來找活,住在村頭的李老伯看他人還實誠,就讓他寄宿在自己家裏。晚上,李老伯讓補鍋匠和自己喝上一盅,補鍋匠趁機好奇地問:“聽說你們村長被人殺了?”李老伯很幹脆地點點頭:“是啊,殺了!”
補鍋匠一看李老伯的神情,說:“看來這個村長一定不得人心,要不然,做得好好的怎麼會被殺了?”李老伯長長地吐了口氣,說:“這個家夥哪,什麼村長,成天欺男霸女,沒人不恨他的。他的名字叫關豹,我看真就是長了一顆野豹子的心。”
補鍋匠不解:“我走南闖北見多了,既然他這麼無法無天,你們為什麼不去告他?”“唉,不是不想告。”李老伯重重地搖了搖頭,“不瞞你說,前一晚村裏大夥兒還在一塊兒湊呢,可還沒來得及把他告上,就出事兒了!”說到這裏,李老伯呷了口酒,瞥了補鍋匠一眼,又補充了一句:“這事兒,誰遇上都得殺了他!”
補鍋匠於是就追著問:“到底咋回事兒?你說說。”李老伯說:“是他自個兒找的!”
殺了村長關豹的那個人叫張富。那天中午,李老伯和老伴李大娘正在吃飯,住他們家不遠的張富跑來說,他媳婦秀女差點上吊死了,讓李大娘幫忙過去照看一下,他要找關豹那畜生算賬去,說完就匆匆走了。李老伯見張富臉色特別難看,怕他惹禍,趕緊追了上去。追到關豹家的時候,他看到張富已經和關豹交上火了。張富衝關豹說:“你搶我的羊,還糟蹋我媳婦,你是人嗎?”掄起棍子就向關豹攔腰掃去,關豹閃身一躲,張富手裏的棍子打在門柵欄上,斷成了兩截。關豹這時候手裏拿著一把刀,他一邊吼著:“你小子成事啦,居然敢打老子?”一邊就沒頭沒臉舉刀朝張富砍來。
李老伯怕張富吃虧,拚命勸關豹先停手再說,可哪裏管用?村裏人聽到聲音都過來了,關豹便越發逞威起來。隻見張富邊抵擋邊後退,不小心被石頭一絆倒在地上,關豹趁機撲上去,照準張富胸口就紮,張富用棍子一擋,關豹手裏的刀掉在地上,張富眼疾手快拾起刀要從地上爬起來,關豹又撲上來,張富手一揚,沒想到關豹正好當胸撲在刀尖上……
“你說,這畜生不是該著嗎?”李老伯氣呼呼地說,“可他家裏人硬說是張富故意殺人,把張富給告了。唉,嚇得張富當夜就逃,現在也不知在什麼地方呢!”
補鍋匠聽了連連搖頭,李大娘在一邊早抹開了眼淚,對補鍋匠說:“你不知道,關豹這畜生被殺那會兒,張富他媳婦躺在炕上哭得像個淚人,還不都是這畜生幹下的事!”
原來張富的媳婦秀女那天牽著一隻懷了羔的母羊到地裏去摘豆角,她明明把母羊拴在地頭的樹上,誰知沒過一會,就聽見關豹在喊:“誰家的羊到我家地裏來吃穀子了,也沒人管管?”秀女扭頭一看,天哪,自家那母羊果真跑到關豹家地裏去了。她傻了眼,隻好賠著笑臉說:“賠,我們賠。”關豹說:“你說一句‘賠’,這吃了的穀子就能再長出來嗎?”秀女懵了:“那……等穀子收了,我們翻倍兒賠。”關豹冷笑一聲:“翻倍兒賠算啥?一棵穀子就是一個穀穗,我這塊地能打出多少穀子?這打下的穀子又能種多少地?你算算這筆賬!”秀女聽懵了,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村長,你咋能這麼算?”關豹笑了:“不這麼算還能怎麼算?不過,我可以教你個算法,我一斤穀子也不要,嘿嘿,就要你了!”說著,他就撲了上來。村裏人這時都在很遠的地裏割麥,誰也沒有聽到秀女喊“救命”……一刻鍾之後,關豹心滿意足地拉著母羊走了,秀女從地上爬起來,一路哭著回家,她覺得自己再沒臉見張富了,就一根繩子把自己吊在了房梁上。幸虧張富那天回來早,才把秀女救下,一問是這麼回事,氣炸了肺。你說,他能不找這畜生算賬?
補鍋匠問:“張富跑了,警察沒抓他?”“怎麼沒抓,”李老伯說,“就是沒抓著。咱這地方山高林密,警察地形不熟,抓個大活人哪有這麼容易?再說,殺了這畜生,村裏人誰不解恨?不過說實話,看張富這樣,我們心裏不是個滋味啊……”
兩個人就這麼一邊喝著一邊聊著,不知不覺夜就深了。
第二天一早,補鍋匠起來後對李老伯說,要跟他一起上山幹點活,不能在他家白吃白住。李老伯倒也爽快,正好有一片穀地要收拾,於是就把補鍋匠帶上了山。晌午時,兩個人坐在地頭嚼饃饃,遠遠地看見有個女人身影一晃,隱進樹林裏就不見了,李老伯說:“看見沒,那就是張富的媳婦秀女,她現在一個人過日子,難哪!”補鍋匠聽了沒吱聲,隻是望著那一片山林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