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偷釣(2 / 2)

村主任一看,天,要出事,忙上前攔架。沒想他走得急了,將船踩得偏重,正在這時,一個浪頭打來,張名堂腳下一個趔趄,“撲通”掉下了海,張名堂這下子火大了,在水裏一邊撲騰一邊罵:“好你個劉學軍,你還想殺人滅口呀?”

村主任正要拉張名堂,突然他聽到了一種不尋常的聲音,回頭掃了一眼,不由驚叫道:“鯊魚!”張名堂順著村主任的目光望去,距他不到五米的地方,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正衝過來。終歸是老海條子了,他深知自己目前的險境,知道是自己胳膊上的血腥味引來了鯊魚,他想翻身上船,可是胳膊有傷,一時竟使不上力氣。頓時,一股涼氣從腳底下躥上來,張名堂感到了死亡的威脅。

那鯊魚大概已經幾天沒有吃到什麼了,此時興奮得張開了大嘴,照著張名堂的大腿就咬了下去。說時遲,那時快,幾乎在鯊魚張嘴的同時,就見銀光一閃,劉學軍的鐵鏟對著鯊魚的鼻子狠狠地拍了下去,鯊魚最怕鼻子受傷,此時,它一下子蒙了,還沒待反應過來,鼻子上又挨了重重的幾鏟子。與此同時,劉學軍伸出一隻手,伸向張名堂,大叫道:“老張,抓住!”

張名堂抓住劉學軍的手,劉學軍一發力,“嘿”地將他拉上了船。那鯊魚眼看到嘴的食物丟掉了,憤怒地一掃尾巴,差點將劉學軍的船掀翻。劉學軍騰出手,照準鯊魚的眼睛又是一鏟子,那鯊魚這才悻悻地遊走了。

這驚險的一幕發生得是那麼快,把村主任都看呆了。他將兩條船連在一起,用繩子固定好,這才跳到劉學軍的船上,幫著劉學軍為張名堂上藥。張名堂嘴上說著“沒事沒事”,眼睛卻仍在搜尋劉學軍船上的貨物。

劉學軍歎了一口氣,說:“甭看了,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們了,我確實網了魚,大約有五百多斤吧,但是我隻留了一條,其餘的我都放回海裏了。”說著,從一個塑料桶裏拿出一條三斤左右的大黃魚。

冒著偷漁的危險,出海下網,卻隻要一條魚?張名堂看看村主任,村主任看看張名堂,兩人都不知劉學軍今天的悶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張名堂想了想,笑了,對劉學軍說:“高,你實在是高。誰都知道,這時節黃魚極少,一斤能賣出十斤的價。你今天是有備而來,專網黃魚的呀。”劉學軍急得說話都結巴了:“不、不、不是。”“不是什麼?這多好,網它個幾十斤黃魚,偷偷地回村,不顯山不露水地就能賺上一筆,高呀,高!”

村主任看著劉學軍,搖搖頭,問:“老劉,這休漁……”劉學軍重重地歎了口氣,說:“我知道,休漁期間任何人不得出海,可我是寧可犯錯誤也得這麼做呀。”

村主任和張名堂一下子陷入五裏霧之中,兩人同時問:“你?”劉學軍的眼眶濕了,他望了望遠處,緩緩地說:“我這魚一不是要賣,二不是自己吃,我是要送給楊場長——他已經晚期了……”

張名堂愣了,村主任也愣了。魚場楊場長患癌症的事兒他們都知道,對於楊場長,他們何嚐沒有感情?六年前,楊場長剛來魚村時沒人把這個北方漢子放在眼裏,特別是他宣布要休漁時,更是激起全村人的反對。人們罵他,唾他,可是楊場長不急不惱,耐心地給大家講政府休漁政策的長遠意義。當有人偷漁時,他也黑著臉狠狠地罰,為此,他還吃過黑棍。但是,當休漁期過後,人們網到了多少年沒見到過的大魚時,他們信服了,沒有楊場長就沒有漁村今天的繁榮。而楊場長六年來,卻從來沒有在誰家吃過一頓飯。他們也知道,楊場長沒別的嗜好,就是愛吃這海裏的大黃魚,每年他都要花錢買上些……

劉學軍說:“我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也做了,你們怎麼處罰我都沒意見,隻是一條,你們得讓我把這黃魚給楊場長送去,讓他‘走’之前能再吃一口咱們這地方的黃魚……”

“你呀,”村主任說,“老劉,讓我說你什麼好?好像就你一個人關心楊場長似的。實話告訴你,休漁之前,我就準備好了黃魚,可是楊場長死活不收,他說,中央三令五申,不許向老百姓索要物品,我是共產黨員,我得聽中央的話。”

張名堂說:“這楊場長也是的,幾條黃魚,算什麼!”

村主任說:“但是他看得很重很重。所以我說,老劉,你這是一廂情願啊……”劉學軍“嗨”了一聲,坐了下來。

張名堂此時倒顯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尷尬地笑笑,說:“老劉,我真不是人,我是從門縫裏看人,我……”

“你也沒有什麼錯。休漁是關係子孫後代的大事,誰都應該管的。”劉學軍說完,將船一掉頭,“返航回村,看楊場長去!”

張名堂忙說:“也算我一個呀。”

東海休漁,禁令如山。今年,誰也沒有偷漁。

(範大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