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間辦公室門口都有木質的牌子,上麵寫著檔案室、文印室、打字室、婦聯、團委、辦公室、會計室……走到盡頭,才發現局長室的牌子,在局長室對麵,是四塊副局長室的牌子。
我敲敲門,裏麵傳來一道聲音:“請進。”
推門一看,坐在辦公桌後麵一個瘦弱的斯文男子顯得有些憔悴,他站起來說道:“兩位是愛國介紹過來的吧?”
顯然,門口警衛在我進樓的這一兩分鍾,已經彙報給了周局長。
“是的,周局長你好。”我走過去,不卑不亢的伸出了手。
“不用這麼客氣,就叫我周思森吧。”周局長一聽我們是劉愛國介紹來的,也親熱了不少,“怎麼不打電話讓我去接你們,愛國的朋友,和我自己朋友是一樣的。”
瘦弱男子說話雖然斯文,但眼神中飽含的卻是無比的真摯。
“哪好意思讓你來接啊。”我笑了笑,用眼角掃著局長辦公室內的擺設,“恕我直言,能讓愛國哥開口幫忙,恐怕周局長的日子也不是特別好過吧?”
周思森的辦公室不大,家具陳設都是上個世紀留下的,木質辦公桌上還噴著旅遊局XX號的字樣,桌上擺著電話機和熱水瓶,兩張木質沙發放在一邊,上麵蒙著白色的沙發罩子,腳旁是高腳痰盂,門後麵是洗臉架子,還搭著一條幹淨的毛巾,顯得極為樸素。
周思森苦笑道:“沒辦法,到底是國家級貧困縣,財政資金相當緊張,有錢要用在刀刃上,咱們旅遊局又不是重點單位,自然撈不著什麼油水,我連下鄉考察都是開自己的車去。”
我問道:“局裏沒有車麼?”
“唉,有車,但是沒人敢用啊,這件事說來就話長了。”周思森又是一陣苦笑。
“沒事,你說,我們閑著也是閑著。”小鬧兒拿出一盒煙,丟給我和周思森一人一根,這小子就喜歡看熱鬧。
周思森點著煙,慢慢道來:“本來旅遊局配備了一輛桑塔納轎子,兩個月前局長和辦公室主任在車庫裏談工作,空調忘了關,結果一氧化碳中毒,雙雙死在車裏,自打這件事之後,車再也沒人敢用了。”
“等等,我插一句啊,你們局前辦公室主任是女的吧,和局長一起談工作的時候沒穿衣服吧?”小鬧兒不懷好意的問道。
周思森擺擺手:“大家心知肚明何必說出來,雙方家屬都跑到單位裏鬧,弄得很難看,局長一死,下麵四個副局長爭得一頭血,最後上麵把我調下來當局長,反倒讓他們幾個同仇敵愾起來,唉,我都後悔死了,不該來當這個破局長。”
周思森的話說到這我也明白過來了,劉愛國讓我過來投資旅遊,恐怕也是想讓我幫襯幫襯他這個老朋友。
基層官員最不喜歡空降領導,尤其是這種小縣城清水衙門裏的副職們,調也調不走,油水很有限,唯一指望的就是熬上去,從副科熬成正科是很多人畢生的夢想,好不容易熬死了一個局長,本以為機會來了,沒想到天上又掉下來一個新局長,這讓四個副局長極為憤怒,給誰誰都要好好治治他。
此時已經是中午一點半了,周思森看看牆上的掛鍾,拿起皮包站起來說:“走,我請你們吃飯。”
我說:“我們人可多,你這資金情況。。。”
周思森笑著說:“沒關係,好歹我也是個局長,吃頓飯報銷的權力還是有的。”
三人出了辦公樓,小鬧兒去開車,我和周思森站在台階上等著,此時從大門外走進了一群人,一看就是縣裏幹部打扮,翻蓋皮鞋、藏青色西褲、深色利郎或者報喜鳥之類的外套,手裏拿著公事包,嘴上叼著煙,說說笑笑走了過來,他們看到院子裏停著好幾輛越野車,頓時都是一驚。
再看到站在台階上的周局長,幹部們頓時熱情的上前打招呼:“周局,市裏來朋友了啊?”
周思森淡淡的說:“幾個企業家朋友,進山采風投資來的,我陪他們吃頓飯,你們先進去吧。”
悍馬、陸地巡洋艦、猛禽,這可都是價值不菲的好車啊,旅遊局的幹部們這點眼力還是有的,一個個用豔羨的目光盯著這些豪車走進樓去,並且小聲議論著什麼,周思森忽然說:“丁總,別開車了,飯店就在附近,走著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