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阿瑞埃蒂說,"被誰看見了?""嗯,被一個……你從沒聽說過的人。可這並不是問題的關鍵,關鍵是……""你認為,他們會弄來一隻貓?""也許會。"霍米莉說。

阿瑞埃蒂暫時放下熱湯,盯著地板上的茶杯,茶杯在她身邊,幾乎跟她的膝蓋一般高。她低下頭,臉上現出夢幻般的神秘表情。"我們不能移民嗎?"最後,她壯起膽子,輕輕地說。

霍米莉猛吸一口氣,十指交叉,轉向牆壁。"你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大叫,衝著掛在牆上的煎鍋說道,"外頭有小蟲子和黃鼠狼,又冷又潮,還有……"

"可要是我跑出去,"阿瑞埃蒂說,"像埃格利蒂娜那樣,被貓吃掉呢?然後你和爸爸就會移民。會不會?"她問,聲音顫抖,"會不會?"

霍米莉再次轉回身,但這次轉向阿瑞埃蒂,滿臉怒氣。"阿瑞埃蒂·大座鍾,要是你不能馬上給我乖乖的,我就扇你一巴掌!"

阿瑞埃蒂的雙眼充滿淚水。"我隻是想,"她說,"我想到那兒去,我也想移民。我不願意被吃掉,"她輕聲補充說,流下眼淚。

"好啦,"波德說,"夠了!上床睡覺去吧,阿瑞埃蒂,你不會被貓吃掉,也不會挨巴掌。我們明早再說這件事。"

"我並不害怕,"阿瑞埃蒂生氣地大叫,"我喜歡貓咪。我敢打賭,那隻貓沒有吃掉埃格利蒂娜。我打賭,她隻是逃走了,因為她不願意被關在籠子裏……日複一日……周複一周……年複一年……就像我一樣!"她又抽泣起來。

"被關在籠子裏!"霍米莉重複著女兒的話,感到很震驚。阿瑞埃蒂用雙手捂住臉。"安全門……"她氣喘籲籲地說,"安全門,安全門,安全門……"波德和霍米莉在阿瑞埃蒂聳起的肩膀上方對視。"你不應該提這件事,"他怏怏地說,"半夜三更的……"

阿瑞埃蒂仰起滿是淚痕的臉蛋。"早提還是晚提,又有什麼區別呢?"她大叫。"噢,我知道爸爸是借東西的高手。我知道,其他人都搬走了,我們還能設法留在這裏。可最後又有什麼好處呢?我認為,獨自在這個半空的高貴大房子裏永遠住下去,是一種很不明智的選擇。在地板下麵,沒有人跟你聊天,也沒有人陪你玩耍,除了灰塵和通道什麼都看不到,除了燭光、火光和縫隙裏透出的亮光,再也看不到任何光線。埃格利蒂娜有她的同胞兄弟和異父兄弟,有溫順的小耗子,有帶黑紐扣的黃靴子,可埃格利蒂娜居然跑出去了,一下子就跑出去了!"

"噓,"波德輕聲說,"別那麼大聲。"他們的頭頂傳來地板的吱吱聲和沉重的腳步聲,有人正在不慌不忙地走來走去。他們聽見德賴弗太太的嘟囔聲和火鉗發出的嘩啦聲。"這個爐子真可惡,"他們聽見她說,"又刮東風了。"接下來,他們聽見她扯著嗓子大喊:"克蘭普弗爾!"

波德坐在那兒,愁眉苦臉地盯著地板;阿瑞埃蒂微微發抖,用針織的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緊;霍米莉慢慢吸一口長氣,然後突然抬起頭。

"孩子說得對。"她堅決地說。阿瑞埃蒂瞪大了眼睛。"啊,真的嗎……"她說。她竟然是對的,這真讓她吃驚。正確的總是父母,而不是孩子。阿瑞埃蒂知道,孩子可以隨便說,怎麼說都行,反正他們總是錯的,沒有人責怪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