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三個禮拜,阿瑞埃蒂特別"乖":她幫助媽媽收拾儲藏室;她打掃那些通道,在上麵灑水,用腳踩平地麵;她整理用來充當紐扣的珠子,把它們分類裝進幾個阿司匹林藥瓶的螺旋蓋;她把舊小山羊皮手套剪成許多小塊,供波德做鞋用;她把魚骨針磨得像蜂針那樣尖;她把洗好的衣物掛在格柵窗邊晾曬,讓微風把它們吹幹。最後,那一天——那個又可怕又奇妙、永遠難忘的日子——終於來到了,霍米莉擦洗著廚房桌子,直起腰,大喊一聲:"波德!"

波德從他的工作室裏走過來,手拿鞋楦。"瞧這把刷子!"霍米莉大叫。那是一把毛刷,刷背上帶有編成麻花狀的硬毛。"嗯,"波德說,"毛都掉光了。"

"現在,每當我刷東西的時候,"霍米莉說,"它都會硌痛我的指關節。"

波德露出為難的表情。自從他被"看見"以來,他們隻去廚房借東西,而且隻借必需的燃料和食物。樓上的廚房爐灶底下有一個舊耗子洞,晚上,當爐火熄滅或非常微弱時,波德可以用這個耗子洞充當卸貨槽,不必親自搬運東西。窗簾事件發生之後,他們把火柴盒五鬥櫥推到那個耗子洞下麵,又在五鬥櫥上麵放上一個木凳。霍米莉在下麵幫忙,使勁推著波德,讓他學會了擠進耗子洞往上爬,而不是光會順著它往下滑。這種做法可以讓他免於冒險,避開客廳和走廊。他可以從廚房的大黑爐灶底下飛跑出去,找到一個小洋蔥、胡蘿卜或者一片美味的火腿。但這種做法也有缺陷:就算爐火已經熄滅,爐子下也常有熱灰和餘燼。有一回,他剛從爐灶下露麵,德賴弗太太就對他揮起一把大刷子,向他掃過來,他在霍米莉的頭頂縮回去,頭發被燙焦,渾身發抖,從嘴巴裏往外咳煤灰。有時候,爐火燒得很旺,波德就像突然來到熾熱的地獄之下,灼熱的煤塊一直往下掉。但爐火在夜裏通常都會熄滅,波德可以小心翼翼地穿過灰燼,走進廚房。

"德賴弗太太不在家,"霍米莉接著說,"她今天休息。

她"——他們總是把索菲姑婆叫做"她"——"躺在床上,不會有問題。"

"我不擔心她們。"波德說。"那還怕個啥呀,"霍米莉尖叫,"那個男孩還在這裏?""我不知道。"波德說。"反正這總歸是冒險。"他補充說。"你總是要冒險的,"霍米莉反駁,"比如那一次,你在煤窖裏,他們推來了煤車。""可是,那兩個人,"波德說,"德賴弗太太和她,我總是知道她們在哪裏。""至於那個男孩,"霍米莉大叫,"甚至更容易對付。你在一英裏外就能聽見男孩的動靜。算了。"她沉默片刻,繼續說下去。"你自己瞧著辦吧。你居然談到了冒險,這可不像你……"

波德歎口氣。"好吧。"他說著,轉身去拿借物袋。"帶上孩子。"霍米莉在他身後大叫。波德轉過身。"嘿,霍米莉。"他緊張地說。"為什麼不行?"霍米莉尖聲問。"今天剛好合適。你去的地方不遠,又沒有超出前門。要是不放心,你可以把她留在大座鍾旁邊,在那下麵,她隨時都可以跑進洞裏。無論如何,就讓她去見見世麵吧。阿瑞埃蒂!"

阿瑞埃蒂跑進來時,波德再次企圖說服霍米莉。"聽著,霍米莉……"他抗議。

霍米莉不理睬他。"阿瑞埃蒂,"她歡快地說,"你願不願意跟你爸爸一起出去,從大廳的門墊上為我借些刷子毛?"

阿瑞埃蒂跳了起來。"哇,"她大叫,"我可以去嗎?""當然可以,把圍裙脫下來,"霍米莉說,"換掉靴子。借東西時要穿輕便的鞋子——最好穿上那雙紅色的小山羊皮鞋。"阿瑞埃蒂轉身離開時,霍米莉轉向波德。"她不會出事,"她說,"等著瞧吧。"

阿瑞埃蒂跟著父親沿著通道前進,她的心跳速度開始加快。這個時刻現在終於來臨,她反而感到難以承受了。她感覺輕飄飄的,渾身發抖,激動得大腦一片空白。

他們兩個帶了三個借物袋。("萬一我們撿到什麼東西呢?"波德解釋過。"一個蹩腳的借物者會失去很多機會,因為他沒有備用的借物袋。")波德放下袋子,去開第一道安全門,它被一個別針閂住了。那是一個大別針,彈性很強,阿瑞埃蒂的小手推不開。阿瑞埃蒂看到,她父親把全身吊在別針上,來回搖晃,雙腳離開地麵。他吊在空中,雙手抓住別針,把身子往彎曲的別針鞘方向移動。當他移近時,別針彈開了,與此同時,他跳到地麵上。"你幹不了這個,"他說著,拍掉手中的灰塵,"你太輕了。你媽也不行。現在跟我走,悄悄地……"

波德打開其他的安全門,讓它們統統敞開著。("在出去時,決不能關門,"他低聲解釋說,"說不定你需要趕緊返回呢。")不久,阿瑞埃蒂在通道的盡頭看到一絲光亮。她拉住父親的袖子。"是那兒嗎?"她小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