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是不是美男子先不說,”瓦西裏·伊萬諾維奇說,“他已是個男子漢了,就是人們說的‘奧木費’,此時我希望,阿林娜·弗拉西耶夫娜,你當母親的心也得到了滿足,該關心關心怎樣喂飽咱們的貴客吧,你也知道,夜鶯靠寓言是吃不飽肚子的。”
老太太從椅子上站起身。
“很快,瓦西裏·伊萬內奇,飯很快就好,我要親自下廚房,讓人燒好茶炊,一切都會備好,一切。要知道,我已經三年沒有見他,沒給他張羅吃喝了,容易嗎?”
“行了,趕快忙吧,好太太,別丟人了;先生們,隨我來吧。季莫費伊奇來給你請安了,葉夫根尼。這看家狗看來也挺興奮的,老狗,你高興吧?請跟我來。”
瓦西裏·伊萬諾維奇在前麵急忙忙地走,已走歪的鞋子吧嗒吧嗒地響著。
他的整個小宅院由六個小房間構成。他帶著我們的朋友去的那間,就是所謂書房。一張粗腿桌子把兩窗中間的空隙填滿了,上麵堆滿了文件,滿是灰塵,仿佛被煙熏黑了似的;兩麵牆上掛了幾把土耳其槍,幾根皮馬鞭,一把馬刀,兩幅地圖,幾張解剖圖,一張古費蘭德的畫像,用頭發編成的花字,嵌在黑框裏,一張文憑,配著玻璃鏡框;兩個卡累利阿樺木製成的大櫃子之間放了一張皮沙發,有的地方已被壓壞扯破;架子上亂七八糟地堆了些書、盒子、鳥標本、罐子及小玻璃瓶;角落裏放著一架已沒法用的發電機。
“我已對您講過,親愛的客人,”瓦西裏·伊萬內奇道,“在我們這兒就是湊合著住吧……”
“行了,別說了,為啥要賠不是?”巴紮羅夫插了句嘴,“基爾薩諾夫非常清楚,我們不是大財主,你又沒有宮殿。我們把他安頓在哪兒,這倒是個問題。”
“那不算問題,葉夫根尼,我那廂房裏還有間很好的屋子,在那兒他會住得十分舒適。”
“那麼有廂房了?”
“是啊,少爺,就在澡堂那兒。”季莫費伊奇插了一句。
“就是說,浴室旁邊,”瓦西裏·伊萬諾維奇趕忙補充道,“現如今是夏天了……我這就去那兒安排一下;季莫費伊奇,你把他們的東西拿進來。葉夫蓋尼,我把書房留給你住。Su-umCuique。”
“現在你知道了,他真是個十分有趣的老頭兒,心地很好,”瓦西裏·伊萬諾維奇前腳剛走,巴紮羅夫就說,“和你父親一樣是個怪人,不過是另一類型的。他總愛嘮叨。”
“你母親也真是個好人。”阿爾卡季說。
“確實,她是實心眼兒。等會兒,看她給我們弄頓啥樣的午餐。”
“沒想到您今兒回來,少爺,沒買牛肉。”季莫費伊奇道,他正把巴紮羅夫的箱子拖進來。
“沒牛肉也行。沒有就沒有吧。俗語說貧窮不是缺陷。”
“你父親有多少農奴?”阿爾卡季突然問。
“田莊不屬於他,是我母親的;農奴,記得似乎有15個吧。”
“共22個。”季莫費伊奇不滿地指出。
伴著鞋子吧嗒吧嗒的聲音,瓦西裏·伊萬諾維奇又出現了。
“再有幾分鍾,您的房間就打理好,可以招待您了,”他洋洋自得地叫道,“阿爾卡季……尼古拉伊奇?您的父稱是這樣的吧?這是給您用的仆人,”他指著和他一塊進來的短發男孩道,那孩子穿了件雙肘破破爛爛的藍色長衣,穿著雙別人的皮靴。“他叫費季卡。盡管兒子不讓說,我還是得再告訴您,請別見怪。不過他會裝煙鬥。我想您吸煙吧?”
“我大多抽雪茄。”阿爾卡季答。
“您這方法很明智。我自己也更喜愛雪茄,不過在我們這窮鄉僻壤十分難弄到。”
“夠了,別再哭窮了,”巴紮羅夫打住了他的話,“你還是坐到沙發上,叫我瞧瞧你。”
瓦西裏·伊萬諾維奇笑著坐到沙發上。兒子長得很像他,隻是他的前額更低更窄,嘴略微大了一點;他不時地動著,時不時聳聳肩膀,仿佛衣服勒得他腋下痛,一會兒眨巴眨巴眼睛,輕咳幾聲,又動動手指,但兒子還一直保持著一種漫不經心的鎮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