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父與子(19)(2 / 3)

“我喜歡您笑的神態。”巴紮羅夫道。

“別說了!”

“我還喜歡聽您說話,如小溪潺潺的流水聲。”

費涅奇卡將頭轉過去。

“您怎麼這樣呢?”她邊說邊用手逐個挑選著花,“您能聽我談出什麼呢?您是和那些聰明的太太小姐們聊慣了的。”

“啊,費多西婭·尼古拉耶夫娜!請相信我:世上一切聰明的太太小姐加起來也不如您那小小的胳膊肘。”

“嗯,您總是瞎編故事!”費涅奇卡喃喃道,把兩手合攏來。

巴紮羅夫從地上撿起書。

“這可是醫書,您為啥要扔掉它?”

“醫書?”費涅奇卡重複著轉向他,“知道嗎?自從吃了您給的那點兒藥後,米佳睡得很香!我不知該怎樣感謝您,您真是個大好人。”

“真的,醫生是要索取回報的,”巴紮羅夫說著一笑,“您也知道醫生個個貪財。”

費涅奇卡抬眼瞧著巴紮羅夫,她臉的上半部落下一塊白色的反光,襯托得雙眼更黑了。她弄不清他是開玩笑還是真話。

“假如您要的話,我們自然很樂意……這得問問尼古拉·彼得羅維奇……”

“您覺得我要錢嗎?”巴紮羅夫打斷了她,“不,我不是找您要錢。”

“那要什麼?”費涅奇卡道。

“要什麼?”巴紮羅夫重複道,“您想想。”

“我可猜不著!”

“我對您說吧,我要您的……一朵玫瑰。”

費涅奇卡又笑了起來,甚至驚訝地把兩手輕輕一拍,她感覺巴紮羅夫的願望很有趣,便得意地笑了起來。巴紮羅夫非常專注地看著她。

“好,沒問題,”她說著彎下身去開始挑選玫瑰,“您想要紅的還是白的?”

“紅的,也不要太大。”

她直起了腰板。

“就這枝吧。”她說,立刻又把伸出的手縮回去,咬著下唇望了望涼亭的入口處,隨後又側耳聽了聽。

“怎麼?”巴紮羅夫問,“是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嗎?”

“不是……老爺到田上去了……我倒也不怕他……隻是帕維爾·彼得羅維奇……我覺得……”

“什麼?”

“我感覺大老爺過來了。不……沒人。您拿去吧。”費涅奇卡把玫瑰遞給巴紮羅夫。

“您為什麼要怕帕維爾·彼得羅維奇?”

“我怕見到他。他一語不發,一個勁地瞅著你,並且眼神也是怪怪的。我覺得您也不會喜歡他。記得以往您老和他爭吵。我雖不知道你們吵什麼,但看得出來您把他激得坐立不安……”

費涅奇卡一邊說,一邊用手按她的想象比劃出巴紮羅夫怎樣激怒帕維爾·彼得羅維奇的樣子。

巴紮羅夫淡然一笑。

“但假如他戰勝了我,”他問,“您樂意幫我的忙嗎?”

“我怎麼幫得上您?不,沒人能比得了您。”

“您也這麼覺著?但我明白,有隻手隻要它願意,僅僅動動一根指頭就能把我打倒在地。”

“那可能是一隻什麼手?”

“您果真不知道?來聞聞,您給我的這朵玫瑰好香。”

費涅奇卡伸長脖子,臉靠近那朵花……頭巾滑落到肩上;露出一頭柔軟、烏黑閃亮的秀發,稍微有些淩亂。

“等等,我想咱們一起聞聞。”巴紮羅夫說完,彎下腰朝她微啟的雙唇用力吻了一下。

她全身一顫,用雙手趕忙推他胸部,但力氣到底是小了點,他還能再次接個長吻。

丁香花叢後傳出了咳聲。費涅奇卡趕忙挪到凳子另一頭。帕維爾·彼得羅維奇出現了,他的身子稍微彎了彎以示致意,沉著臉,用一種惡意的口吻說:“你們在這兒。”說完就走開了。費涅奇卡立即收拾好所有的玫瑰走出涼亭。“您太不該了,葉夫根尼·瓦西裏伊奇。”她臨走時低聲道,從她的低語中可以聽出她的確在責備他。

巴紮羅夫憶起不久前的另一場景,他感到既慚愧又有種受蔑視的懊喪;很快又自嘲地慶幸自己“正式扮演了塞拉東的角色”,搖頭晃腦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帕維爾·彼得羅維奇從花園出來,慢步走到樹林邊。他在那兒待了好久,當他回來吃早餐時,尼古拉·彼得羅維奇關心地問他是不是不舒服?因為他的臉色有些發黑。

“你也知道,有時我的黃疸病會發作。”帕維爾·彼得羅維奇的回答很平靜。

二十四

兩個小時後,帕維爾·彼得羅維奇叩開了巴紮羅夫的門。

“非常抱歉我打擾了您的研究,”他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來說道,雙手拄著一根漂亮的手杖(他通常是不帶手杖的),上頭還帶著精雕細刻過的象牙柄。“但我不得不求您給我五分鍾……決不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