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父與子(23)(2 / 3)

“爾後我變得枯燥乏味。”巴紮羅夫接過話頭。

“您知道這並非我們產生爭執的緣故。但不論怎麼說,我們相互不需要,這是最主要的;我們之間……如何說呢……有著很多共同點。我們並沒立即明了這個。相反,阿爾卡季……”

“您需要他?”巴紮羅夫問。

“得了,葉夫根尼·瓦西裏伊奇。您說,他對我有意,我自己也總感覺他喜歡我。我清楚,年齡上我可以當他姨媽了,但我不想瞞您,我常想起他。在那青春純真的感情中隱含著迷人的誘惑。”

“此處用‘魅力’更恰當,”巴紮羅夫截斷了她的話;他的聲音非常平靜,但悶聲悶氣地,顯露出一種惱怒。“昨天阿爾卡季有什麼事對我保守秘密呢,他沒說起您,也沒說您妹妹……這是個重要的征兆。”

“他完全像哥哥似的對卡佳,”安娜·謝爾蓋耶夫娜說,“這也是我所喜歡的,雖然,我或許不該讓他們走得這麼近乎。”

“這是您……當姐姐說的?”巴紮羅夫拖著長腔說。

“當然……我們為什麼總站著?走吧。我們的談話很古怪,是不是?我今後還可以這麼跟您聊天嗎?您清楚,我怕您……同時又信任您,因為您的確心地很善良。”

“第一,我原本不善良;第二,對您來說我失去了任何意義,您說我善良……這都無關痛癢,就如給死者頭上戴個花環。”

“葉夫根尼·瓦西裏伊奇,我們無權……”安娜·謝爾蓋耶夫娜開口道;可一陣風拂麵而來,吹得樹葉沙沙作響,把她剩下的話也刮走了。

“可您是自由的。”過了會兒,巴紮羅夫道。

後麵的談論已聽不清,腳步聲逐漸遠去……一切都靜下來。

阿爾卡季轉向卡佳。她依舊那麼坐著,隻有頭垂得更低了。

“卡捷琳娜·謝爾蓋耶夫娜,”他聲音顫抖,兩手絞在一起,“我永世愛您,永不變心,除了您,我誰也不愛。我跟您說這話,想知道您的看法,向您求婚,因為我並不富有,因為我打算為您犧牲一切……您怎麼不開口?您不相信我?您認為我是草率說出此話的?但請您想想最近這些日子吧!難道您早就不相信,其它的一切——請理解我的話——其它的一切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嗎?看著我,哪怕跟我說一個字……我愛……我愛您……請相信我!”

卡佳望著阿爾卡季,目光既鄭重又清澈,她思考了好一會兒,才稍稍一笑說:

“是。”

阿爾卡季從長凳上跳起來。

“是!您說:是,卡捷琳娜·謝爾蓋耶夫娜!這個字是什麼意思呀?是指我愛您,您相信我……還是……還是……我不敢往下說了……”

“是。”卡佳重複了一遍,這次他理解她的意思了。他抓起她那雖大但非常好看的玉手,興奮得快喘不上氣來,把那雙手緊貼在自己的心窩。他似乎都站不住了,隻是反複說:“卡佳……卡佳……”但她卻毫無緣由地哭了,又輕輕笑著自己擦掉淚水。誰倘若沒見過自己的意中人眼中這樣的淚珠,他就還沒體會到世上一個沉醉於感激和羞澀的人會是多麼幸福。

第二天一大早,安娜·謝爾蓋耶夫娜讓人把巴紮羅夫請到自己的書房,不自然地笑笑,遞給他一張折好的信箋。這是阿爾卡季寫的信:信中他向她妹妹求婚。

巴紮羅夫迅疾看了一遍,強忍著,竭力掩飾住了心中突然爆發的幸災樂禍。

“哦,是這樣,”他說,“昨天仿佛您還認為,他對卡捷琳娜·謝爾蓋耶夫娜是兄妹之愛呢。您現在打算怎麼辦?”

“您怎麼建議我呢?”安娜·謝爾蓋耶夫娜仍然笑著問。

“我覺得,”巴紮羅夫麵帶笑意答道,盡管他和她一樣,一點也不高興,根本不想笑,“我認為,應該為這對年輕人祝福。這是十分般配的一對;基爾薩諾夫的家境很不錯,他是獨子,他父親也是個好人,對此不會表示反對的。”

奧金佐娃在屋裏踱來踱去。她的臉紅一陣兒,白一陣兒。

“您這麼想嗎?”她說,“嗯?我也沒看到有什麼阻礙……我為卡佳高興……也為阿爾卡季·尼古拉伊奇高興。當然,我要等他父親的回複。我要派他自己去見父親。可從此事也可得出一個結論,我昨天說對了:你我二人都老了……我怎麼就沒覺出來呢?真是怪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