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2 / 3)

她的目光卻在我和琴知淵身上。

琴知淵問我:“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我搖頭,待要說話,一個年輕漂亮的男孩子從人群裏走來,恭聲喚:“琴教授。”

琴知淵笑應。

“琴教授有了師母就忘了我們了嗎?我們下周想開個沙龍,主題還沒選好……嘿嘿,美麗的師母,可以借用一個琴教授嗎?”

這個男孩子,人漂亮,嘴又甜,實在叫人無法拒絕。

我便同其他的女賓客聊起酒店的裝修風格以及窗簾樣式,又說到今年的時裝流行元素,正不亦樂乎,錯眼見到琴知淵和晨約在角落裏說著什麼。

年輕的女孩子滿麵嬌嗔,眼睛裏閃著溫潤的光芒。氣質淡雅的英俊男子侃侃而談,舉手投足,散發無窮魅力。

唉,看來我是中了美男計。

難道就任她陰謀得逞?我咽不下這口氣,丟下一群談天說地的女客,婷婷嫋嫋地走到他麵前,滿麵笑容地扮演一個心情愉快的形象:“老師和學生的問題都留到課堂上去吧!新人都快出來了,跟我走吧。”

不由分說地,我牽住他的手。

他一笑,跟我走,並在我耳邊低語:“西容,可別小心眼。我和晨約隻是聊沙龍的事。”

“是我小心眼嗎?你丟下我跟別的女孩子說說笑笑。”我似真似假地嗔他。在離晨約不遠處——讓她看得清清楚楚。

對,我得改變戰術了。不能總是她出擊我挨打。不管怎麼說,琴知淵現在是我的男朋友,應當是我更占優勢,怎麼我反而被弄得痛不欲生?我應該讓她明白我和琴知淵的感情,讓她真正意識到,無論她付出多少努力,都是徒勞。

得讓她死心,我的心才能踏實。

“你讓我不開心,得向我賠不是。”

“對不起。尊貴的單小姐。”

“光說不行。”

“那要怎樣?”

我轉過身,麵對他,眼看著他的眼,“親我一下。”

他的眼裏閃著奇異的光,笑容如春花般綻放。

“我可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動人的懲罰。”

他說著,在我額頭印下一個柔柔的吻,像蝴蝶的翅膀,輕輕掃過我的心。

那一吻的溫柔始終留在我心間,他送我回家裏,我把他留了下來。

在他的力量與溫柔裏,我整個人變得輕盈透明,眼前有無數亮光,仿佛到達了天堂。

那一刻,我無比地肯定,我是愛這個男人的。

我願意為了他,做我最不願做的事——動用心機與手段去和另一個女人競爭。

一夜酣眠,且兼雨露滋潤,膚色出奇的好。

分別的時候我們商量好晚上在家裏吃,確定了中飯的菜式。班上到一半,我發短信給他:“糖醋魚改成啤酒魚吧。”

他回:“你吃不膩啊?也該換換口味了。”

“怎麼樣?不爽的話你兩道魚一起燒好了。”

他的電話過來,“聽到你這樣說話真好。”

“好什麼?”

“一般心情好的時候,你才會露出本性。”

“我的本性?”

“粗魯。”

“去死……”

“我死了,誰來燒啤酒魚?”

“那麼,等我吃膩了時你再死吧。”

“到時我又開發出新菜式。”

“總我有吃膩的時候。”

“那時你已經是隻能靠假牙咀嚼的老太婆了。”

“琴、知、淵!”

“啊,我得去上課了……待會見,親愛的。”

我待會兒見到的是晨約。

她請我喝茶。

她當然不會隻是請我喝茶而已。

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還怕了她嗎?就算她一時急了潑硫酸,我也會及時反應躲到床子底下去。

我都想好了。

我們在對麵坐下,她不發一言。

我隻得開口:“有什麼事?”

“你心知肚明。”

我歎息:“晨約,你再這樣下去,我們三個人都不好過。”

“是嗎?我並不覺得如何不好過,知淵也不覺得。難過的是你一個人吧?費盡心機得到了他,馬上又要麵臨失去。”

她固執且極端,認定了一個牛角尖,便一直往裏鑽。

我歎息一聲,終於發現我來錯了。

“離開他。”

她的聲音裏有奇怪的冷意,眼神如刀。

“你一定要離開他。”

我忍不住站了起來,她已經固執到了偏執的地步,根本講不通。

“他不是一樣東西,可以讓來讓去。愛情也不是一件禮物,可以隨便送人。晨約,對不起,我還有事,不能奉陪了。”

她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從包裏掏出一樣東西。

是一把水果刀。

我震驚得倒退一步。

她笑著,目光落在那把刀上,溫柔得像是在看自己的情人。

我們坐在這個角落裏,上午的茶樓又過分清靜,竟然沒有一個人看到她掏出刀子。我的大腦提醒我應該大聲叫來侍應,起碼應該以呼救來贏得別的客人的幫助。可我卻隻是緊緊抓住椅背,喉嚨像是被什麼卡住,發不出聲音。

她不動,眼神迷離在刀上,輕輕地說:“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他……如果沒有他,我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很多的男孩子向我獻殷勤,可是沒有一個比得上他……我愛他,比任何人都愛他……他不會離開你,如果你不離開他……那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她第一次在我麵前露出了軟弱,不再是那般冰冷高傲的樣子,反複呢喃:“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她在那一刻軟弱迷離,眼光落在我身上,整個人如霧一般易碎易散。

我忽然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恐懼,猜到她想要做什麼——

我衝上去——

但是晚了……

她露出如如雲如霧般淒豔的一笑,明晃晃的刀口落在了纖細潔白的手腕上……

“不要——”

豔紅的鮮血在瞬間冒了出來……

血那麼紅,她的肌膚那麼白……

那段情景,現在回憶起來,都覺得十分的混亂和模糊。

我捂著她湧血的手腕,她的血沾到我的衣服上、手臂上,腥甜的氣味彌漫了我整個感官。我簡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通知琴知淵這件事的,我反反複複,語無倫次,他來的時候,臉色蒼白如紙,每一秒鍾的時間都如鋒如刀,切割著我的神經。

晨約被送進了醫院。

我茫然地跟在琴知淵身後,他找醫生,問護士,一麵打電話回學校查晨約家人的電話,我六神無主地靠在牆壁上,緊緊地抱住自己。

琴知淵又被醫生叫去了,我一個人蹲在牆角,被無邊的寒冷包圍。

冷意無際無邊地漫延出來,我的血管和毛孔都流淌著寒意……

“西容……”

好像有人這麼叫我。

“西容……”

我茫然地抬頭。

一個人站在我麵前,可我的眼睛找不到焦距,我看不清他。

那人蹲下來,“發生什麼事了?西容,你到底怎麼了?”

他握著我的肩,把我四散的魂晃回來,我的知覺一點一點回來,眼前的臉仿佛是前世見過,陌生又熟悉,我倒在他懷裏痛哭了起來。

是左居城。

“西容,到底怎麼了?誰在醫院裏?”

“阿城阿城,帶我走,帶我走……”

在這軟弱崩潰的一刻,我的意識模糊得像是初生,我不記得與他的戀愛與背叛,傷心與歡樂,他隻是一個認識的人,唯一的一點熟悉成了我的救命稻草。我無法忍受醫院裏刺目的雪白,嗆人的藥味,那豔紅的鮮血與雪白的肌膚又在麵前……

“帶我走,阿城……”

他把我帶到他的住所,給我倒了杯暖暖的紅茶,不忘加一片檸檬。

打開音響,放出悠揚的笛曲。

他說:“西容,我已經放好熱水,你要不要泡一泡?”

我在浴室裏呆了足足三個鍾頭,出來時,餐桌上已經擺了一條香豔的重慶香辣魚,兩個簡單的小炒。他不會下廚,那魚是重慶老安菜館叫的。

情緒安寧之後,我才發覺他仍然記得我的喜好。

食物滿足了我的胃,安定了我的心,我長長地歎了口氣,“阿城,謝謝你。”

“到底出什麼事了?”

我一笑,那說不出的酸痛勁兒又在心裏冒出來了。

“西容,告訴我好嗎?”

這就是他與琴知淵的不同,琴知淵不會這樣問你,他會讓你自動地慢慢把心事說出來……哦,琴知淵,他現在應當陪伴在晨約身邊吧?

“阿城,別問了好嗎?”我撥弄著台燈上的流蘇,問,“左太太呢?不在家?”

“我們已經離婚了。”

“什麼?!”

雖然曾經惡毒地詛咒過他們的婚姻,但我怎麼也沒想到它會結束得這麼快。

“結婚後的第三個月,我們分開了。因為我們都明白對方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果然是快餐時代。愛情可以快餐,婚姻也可以。

看著他深深的目光,我十分不自在,連忙轉移話題:“你怎麼會在醫院?”

“有個同事出了車禍,我去探望他。”

“哦,這樣。”

兩個人都沒什麼話了,相對無言。

一年之前,我們還是親密無間的戀人。

嗬,是,一年了,時間多快啊。一年前的這個時候我還恨他入骨,但今天,他在我心裏已經成了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時間總有無窮法力,再深的傷痛也能治愈。

我向左居城告辭,謝絕他的相送,自己打車到醫院。

晨約正在安睡,旁邊有一名中年女子,我上前,喚:“阿姨,她好些了嗎?”

她站起來,拘謹地低聲說:“小姐已經睡了,醫生說問題不大,隻要好好調養就是了。”

“哦。您不是晨約的母親?”

“不敢不敢。小姐的父母都已經去世了,她從小在我們家長大,我們老太太很喜歡她,當她是親孫女一樣。出了這樣的事,大家都沒敢告訴老太太,怕她生氣受不了。真是萬幸,搶救得及時……哎呀,這位小姐,你可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好端端的,怎麼就做出這樣的傻事呢……”

她還在一邊絮絮地說下去,我勉強陪坐一會兒,告辭出來。

琴知淵呢?他到哪裏去了?

我想打個電話給他,卻發現手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