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遜睜開眼,意識有一瞬迷茫。
賀川拉開車門,坐到了後排,說:“醒了?開車。”
“去哪裏?”蔣遜聲音還有點沙啞。
賀川靠躺著,雙腳抵著前麵的椅背,說:“早上景色最好的地方。”
蔣遜沒發車。
賀川本來已經閉上眼,聽不見動靜,他又睜開了眼,問:“怎麼不開?”
蔣遜問:“你喜歡眼睛、耳朵,還是鼻子?”
賀川笑著說:“你是問,我喜歡我自己的眼睛、耳朵還是鼻子,還是喜歡你的眼睛、耳朵,還是鼻子?”
蔣遜笑了笑:“你要是喜歡眼睛,我帶你去看竹葉上的露珠,湖麵上的水暈,看霧,看山的影子,看日出。”
賀川不笑了。
他看了眼後視鏡,蔣遜沒看他。
他問:“耳朵呢?”
“聽人聲,聽泉,聽瀑布,聽唱山。你要是早出門一小時,還能聽見敲鍾,唱偈。”
賀川沉默許久,又低聲問:“鼻子呢?”
“帶你去青山公園,你站在那裏不要動。”
賀川靠著不說話,看著前麵,似乎能穿透椅背,看到剛才說話的女人。他今天隻注意到了她的衣服,她的圍巾,沒注意她的臉。
有點後悔了。
賀川問:“你呢,你喜歡什麼?”
“我喜歡早上6點的床。”
賀川笑了,舒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舒,也許是為了他終於能再次閉上眼。
賀川說:“去青山公園。”
青山公園在半山腰。
天色半亮,雲霧繚繞。公園裏種著臘梅、茶花、芍藥、鬱金香、月季,有的到了花期,有的還沒到花期,有的已經盛開,有的還在沉睡。
紅粉翠白,泱泱花海。
賀川沒聽她的“站著不動”,他找了張石椅坐了下來,坐姿散漫,大叉著腿,因為長得高,背還微微彎著,卻並不駝。配上他的短寸頭和左耳那枚耳釘,像——
像綠林好漢,像山大王,像江湖大佬。
賀川突然喊:“我沒聞到該聞的,聞到了不該聞的。”
蔣遜把烤地瓜咽下去,問:“聞到了?”
她坐在另一邊的石椅上,隔著幾十米距離,盤著腿,捧著保溫杯,吃著烤地瓜。
天色又亮了一點,已經看見了山那頭的紅光。
賀川斜眼看她,半晌說:“給我一個。”
蔣遜笑了笑,拎著剩下的烤地瓜過來了。
塑料袋裏還剩下三個,兩個小小的,一個大個頭的,都帶著溫溫的熱氣,還沒有涼透。
賀川拿出了一個大的,問:“哪來的?”
蔣遜說:“飯店廚師早上烤的。”
“這麼早?”
“廚師四點就起床了。”
地瓜剝了皮,露出橘紅色的肉,香味彌漫。
兩隻手合在一起才能握全的地瓜,被賀川兩口就去了大半,他一個吃完了,蔣遜還在吃第一個。
賀川又從塑料袋裏拿出了第二個,問蔣遜:“杯子裏的是什麼?”
蔣遜問:“想喝?”
賀川說:“渴了。”
蔣遜打開蓋子,倒出一杯,咖啡的濃香撲鼻而來。
賀川頓了頓,等杯蓋放在他麵前了,他才說:“咖啡配地瓜,麗人飯店的特色早餐?”
“不要?”
賀川拿起杯蓋,一飲而盡。
咖啡香和地瓜香,阻隔住了若有似無的花香。
賀川吃完了,看著漫山的紅粉翠白,視線又落到蔣遜臉上。
蔣遜回到了幾十米外的石椅上,還在吃著最後一小半地瓜,突然聽見:“232號別墅,有什麼曆史?”
蔣遜看向他,想了想說:“歐洲人建造的,幾十年前修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