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回到趙都，她已經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她想要見見那個莫歸說的一見到他就不再哭了的孩子，她相信暮雪她一定也已經收拾好自己的情緒了吧？
一年已過，趙都還是未能恢複原來的元氣。雖然現在的趙都是商直屬下的城池，可是看到這樣的王畿之地，你會不自主地想到這個國家的快要滅亡。
那些街道和樓房都有些頃斜，好想趁誰不注意就倒塌下來的感覺。
她小心地走在那些曾經和現在都陌生的街道上，像是一個被丟棄在陌生地方的小孩子，沒有誰指引，沒有誰讓她有足夠的勇氣相信哪條路是通往她要去的地方。
她提緊了心順著一個阿婆的指示走下去，就在那個巷子的盡頭。塌圮了的土牆外，她聽到誰的大叫，還有孩子響亮的哭泣聲。
她衝進去“你幹什麼？難道你不曉得自己是這孩子的父親嗎？”
“媽媽！”孩子大聲地哭著，“暮雪……”他的忽然正常的儀態反而讓人覺得很不正常，孩子從他的手中墜落下來，可是那個小家夥竟一聲也不哭了。
她想要說“我不是”可是望著那個趴在地上的孩子和門內廳堂上大大的“奠”字，怎麼說得出口呢。看到這不是很多的卻早已經足夠了的一切，她的眼淚嘩然而下——足夠讓她的眼淚嘩然而下的一切。
她說，“是的，我在這裏，我從來沒有離開。”
吃過了一頓不像樣的飯，她要告辭，隻是緊緊地扣著莫飛的手，不肯鬆開，她怎麼可能舍得撒開呢。
“你帶他離開吧，他跟著我不會有什麼好日子的。”他用瘸著的腿走到暮雪的棺木前，細心地扶慰著。“我都不知道她真的那麼傻，從來都沒想到她竟是那樣的一個人……她有一顆驕傲而又偉大的心。”
“是的。”她說，“其實一直錯的都是你，可是處罰卻落到了她的肩上……”她毫無掩飾地哭泣。
她帶著莫飛離開，原來就像他所坦誠的一樣，他並沒有瘋，隻是為了，隻是為了能夠活下去，他才會裝瘋。他是一個最聰明的人，他早就料到了趙的滅亡。原來他也是在報複，隻是他做得那麼成功，讓這個他曾憎恨的國度徹頭徹尾地結束了，再也沒有可以讓這場仇恨輪回的餘地。
黃昏的路上有初春尚未鑽出的草芽，她靜靜地注視著周遭的生命。心裏，似乎有一場什麼落了下來。
可是她還是不能夠明白，他為什麼要把陶夭送去給紂，是為了給自己留一個活的餘地，還是，讓自己輸得更加徹底？
她輕歎一聲，有些事是永遠也猜不透的，有些話也永遠沒有必要說明白。隻是她忽然意識到，原來，原來她們擁有同一種命運。她的嘴角浮起淺笑，所以暮雪她一定安息，一定會安息。
饑饉閣的生活真的很饑饉。
於飛才隻有兩歲，也許是因為吃不到好的東西，也許是因為他的怯懦，他還不會行走。安息把他丟在地上，“你自己爬起來！”
可是他連掙紮都未來得，他隻是不住地哭泣，不住地叫：“媽”
家裏也沒有可以供他吃的多餘的東西，她把他從地上提起來放到床上後轉過身去，輕輕地提起袖子抹過眼角，她把頭側過四十五度，“你在這兒等著，我出去一會就回來。”她大步地走出去，手指在袖子裏哆嗦，似乎還是可以感覺到提起小家夥時一把硌手的骨頭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