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尋盯著眼前嚴樊,嚴樊此時端著茶杯也正看著自己。
一陣寂靜過後,嚴樊終於開口道:“林季和老小子以財神玉佩為誘,騙老夫東行議事,實際上是想利用老夫將林家後人帶到敦煌,一切都看似天衣無縫。但老夫縱橫西域多年不敗,全靠一個“慎”字,自從老夫得知你是林家人之後,便覺得事有蹊蹺,於是故意露出財神玉佩,果然這些富商對老夫畢恭畢敬,毫無懷疑。這一切讓老夫覺得太過於順利,處於謹慎,老夫在城外準備離去時又折了回來,發現果然有怪,在每一家大酒樓裏都“藏”有一位林家後人。而每家酒樓都有打著徐海汪直旗號的人出現,林季和深知老夫痛恨倭寇一流,必然出手搭救,然後一切看似順理成章。不過,老夫將計就計,就把你帶了回來,看看林季和能玩什麼把戲,吊老夫馬尾?”
當下林尋強裝鎮定,笑道:“前輩多慮了,晚輩…”
嚴樊冷笑道:“哦,賢侄別太早下定論,老夫最看不慣別人自作聰明,會讓老夫想起了林季和那老匹夫。”
林尋知道自己處境尷尬,雙手緊握,已然滲出汗來。
嚴樊見狀,繼而笑道:“林季和既然出此下策,又深知老夫行事毒辣,早就會料到這最差的結局。林尋賢侄,老夫想你應該很困惑一件事吧。”
見林尋不語,嚴樊繼續自顧說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當日在馬車上,你是如何暈過去的?”
林尋心中雖早有判斷,但此時聽到此話,還是忍不住驚呼:“莫非?”
嚴樊見林尋麵露異色,嗤笑道:“世侄聰明過人,必定知道老夫想要說什麼吧!”
林尋鎮定一想,自己林家是經商大家,思想活躍,並不看重門第之分,也就是說所有的本姓後人都有機會成為家族繼承人。這個規定看似十分高明,實際上導致了林家那麼多年的內亂,庶出嫡出各成各派,勾心鬥角,而自己這一係早已成了當年叔父的犧牲品,如今這個悲劇又要上演?
林尋低頭小聲道:“不過,我終究是林家人。”
“親者不親,還望世侄看破大局,”嚴樊頓時麵露喜色,大笑道:“世侄應該比我更清楚,林家,是什麼樣的吧?林季和那老賊利用你們各個繼承人互相打壓,把你們當棋子用,為的就是將林家永遠掌握在自己手中。如今把你送到虎穴,為的卻是一個近乎虛無的傳說。他本以為自己計劃的天衣無縫,卻不料會被老夫輕易看破。罷了,事到如今,老夫也不為難你。你的路,自己選。”
林尋當下苦笑道:“前輩倒是打錯了算盤,叔父雖然手段落了下層,但是卻也是無奈之舉。”
嚴樊仰天長笑,道:“是嗎?也不隻飯菜可合賢侄胃口?”
“你…"話音剛落,林尋便覺得身上關節處奇癢無比,天泉穴發脹,當即卷縮在地掙紮,心道難道飯菜有毒?
嚴樊淡然一笑,斜眼瞥過林尋,續道:“賢侄是不是感覺周身發熱,如萬蟻噬身?這可是皇帝老兒都千金難求的烏香啊!嘉靖那老兒一年都吸不上幾口呢。”
烏香?林尋隻覺得腦子嗡的一聲,天昏地暗。
嚴樊掏出一碧玉小瓶,道:“那摩尼教教主為了控製生門眾多殺手,用的便就是這烏香,我這招可是向他老人家那兒偷學來的,聽說一旦服用便如臨仙境,隻是…如果一段時間不服用或是不夠量的話,那滋味…賢侄現在可是嚐到了?”
林尋隻覺得墮入無邊煉獄,四周炙焰滾燙,修羅橫生,嚇得不由緊閉雙眼,高喊道:“不要過來…”
剛喊幾聲,一小圓丹藥入口,便覺得全身熱浪漸漸退去,恢複了些理智。
“哎,”嚴樊歎氣道:“賢侄可知道你林家置你們於何處?所謂損有餘而補不足,是謂商道,商道即天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林尋接過黑袍人遞過的玉瓶,深咽一口烏香,又覺得全身酥軟無比,十分自在,獨自陶醉在幻境中,猶如天仙一般。
嚴樊見林尋仍不搭腔,以為他仍然靈頑不化,端的怒不可遏,當下喝道,“哼,想必賢侄也見識過烏香的厲害了吧!老夫說過,你的路,自己選。一條大道,一條死路,你自己選。如果賢侄不識好歹,那麼就休怪老夫手辣了。”
林尋緩過神來,心中雖是咒罵這老賊千百遍,卻是不敢對上嚴樊灼灼目光,沉聲問道:“那前輩要怎麼做?”
嚴樊忍住心中欣喜,道:“恭喜世侄看破大局。”
(烏香:明朝時**別稱,暹羅、爪哇、孟加拉,他們的國王定期向中國派出朝貢使團,拿著黃金鑲邊的國書,向明朝進貢當地土產的各種寶物,以取悅宗主國,貢品中就有**,不過《大明會典》把它叫做“烏香”。暹羅每次給皇帝進貢200斤,皇後100斤,其他兩個國家進貢的數量史無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