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道士言罷,不待對方回應,揮動野鴨羽扇,麵對黃河拖長聲音:
白日依山盡,
黃河入海流。
欲窮千裏目,
更上一層樓。
孫一對這首詩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小學一年級就會背誦了。可是賈道士卻不是背誦,而是在吟唱。賈道士拉長聲音、抑揚頓挫、手舞足蹈。吟唱完最後一句,羽扇收回胸前,一副很滿足的樣子。
“好,晉陽王季淩作的好詩!”,寧完我語氣一轉,從遼東方言改作明朝官話,“不過軍師剛才既然說是在岸邊放歌,如此呻吟未免有些小氣。寧完我不才,這裏回敬一闋詞。“
黃河遠上白雲間,
一片孤城萬仞山。
羌笛何須怨楊柳,
春風不度玉門關。
寧完我放開喉嚨,聲音悠長哀怨,居然是象後世女低音唱歌一般。
但是孫一都能聽出來,寧完我改了意境。寧完我明明就是在用王之渙的另一作品嘲諷賈道士的雄心,就差明著對賈道士說“你洗洗睡吧”。
耿秀才道一言:“學生這裏和一首《涼州詞》!”
耿秀才的旋律和剛才寧完我唱的一模一樣,但是悠長的曲調裏滿是挖苦:
昨夜蕃兵報國仇,
沙州都護破涼州。
黃河九曲今歸漢,
塞外縱橫戰血流。
孫一差點忍不住笑出聲。秀才這是罵人不帶髒字,奚落人不吐骨頭。
達海微微苦笑一聲,沉聲唱到:
九鞠黃河分九轉,洪波大浪清淨。
九江共同合就,俱來歸正。
九鼎中間顯現,九宮闡、端流一定。
玉翻金潑盈盈處,倒侵九耀開影。
九霄翠碧相齊,九皋有、鶴鳴迎接精瑩。
九光洞明,返照靈暈堪並。
九曲神珠跳躍,九仙至、如然遊泳。
湛殫澄徹成功行,九天通聖。
達海的聲音先是低沉繚繞,後來嘹亮婉轉。
孫一低聲問賈道士:“他唱的是什麼東西?”
賈道士小聲回道:“明麵上是重陽祖師做得道詞,實際裏是勸降我們。爺會的詞曲多,回他一首,把他唱下去!”
孫一暗暗叫苦。這時他已經明白,小時候背的唐詩宋詞原來都是古人的歌詞,古代的人其實是配著曲調唱的。比如剛才的兩首《涼州詞》,詞不一樣,曲卻完全一致,根本就是古代的卡拉ok。這些明朝人一旦吟唱,全換成官話,一張口就自然地頓挫押韻。而自己隻會用普通話唱……要不給他們來段英文歌?或者給他們來段普通話的黃河大合唱?
突然孫一靈機一動唱道:
黃河黃河,出自昆侖山,
遠從蒙古地,流入長城關。
古來聖賢,生此河幹。
獨立堤上,心思曠然。
長城外,河套邊,黃沙白草無人煙。
思得十萬兵,長驅西北邊,
飲馬烏梁台,策馬牟尼山,誓不戰勝終不還。
君作鐃吹,聽歌凱旋。
孫一唱罷。賈道士一擊掌,“此曲可做軍歌!”
眾人紛紛稱奇。寧完我換回遼東方言:“孫參謀,從沒聽到遼音也可入樂,你這曲牌叫什麼名字?”
孫一回道:“這首曲子叫做《黃河》,楊度填詞,沈心工作曲。”
“這二位可是遼人?”
“這我真不知道。”
寧完我問範文程:“憲鬥,你知道這兩位才子嗎?”
範文程仔細思索一下,也搖搖頭。
寧完我心疼不已,“此等人才,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