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無傷飛馬奪取興慶府,想象不到的順利。後來才知道,皇帝從北門走了,太後失足落塔,偌大個京城,隻剩下幾百名老兵。這是最後的防禦力量,這就是走到盡頭的大夏國。
無傷沒功夫緬懷,沒心思感傷,都沒動心思稍微樂上那麼一下。立即傳下軍令:周八率領天武左廂鎮守興慶府,曉諭全軍將士:封府庫,鎖宮室,秋毫無犯,以待聖上駕臨。再三重申,這次不比以往,哪個敢胡來,軍法從事!
他自己親自率領中軍、以及七拚八湊的右廂,北上追擊。
先行出發的斥候不斷傳回前方的消息:定州之西八十裏,沙漠邊緣,夏軍遭遇阻擊,正奮力突圍。根據在城裏打聽到的情報,興慶府達官顯貴、宗室親舊、商賈大戶,跟隨李仁孝逃走的不下五六萬人。這些人都拖家帶口,根本不能自己逃命,應該走不快。
前方阻擊的部隊,又是哪一枝?定州、婁博貝、克夷門三城留守軍兵不足萬人,還有捧日軍團的一個軍在附近遊動,監視興慶府方麵的動靜。就這些人,難道事先集合起來,來了一個漂亮的阻擊戰?
哈哈,若果真如此,倒是真想見見這個有趣的人咧!
夜間行軍,可不比白天,地形不熟悉,又要以最快的速度追上敵軍,右廂掉隊的士兵不在少數!種無傷暗自歎息,這些家夥就是短練。再給我半年時間,一定將他們訓練得和左廂、中軍一個樣。唉,什麼時候能把原來的右廂曹沅部調回來就好了。官家不會想把他們用在別的地方吧?那樣,可就虧大了。
北風送來遠方的聲音,隱隱約約有喊殺聲,而且隨著前進的腳步,聲音越來越清晰了。
“報:蒙兀室韋克烈部大頭領押剌伊爾,率領本部人馬,正與敵軍奮戰!”
種無傷一拍腦門,心道:千算萬算,怎麼就沒想到他呢?可不是嗎,押剌伊爾本族五千騎兵,正在定州以北活動,而他又有充足的理由將黨項人打入地獄。押剌伊爾曾經在西夏皇陵做了七年的苦工,遭受了難以想象的痛苦。在那裏,他結識了出使大遼的歐陽澈,他們一起逃出來,結成了生死兄弟。歐陽澈回京之後,聖眷優隆,出任禦史中丞,掌管糾察官邪,肅正綱紀一並事宜。歐陽澈早就可以出任宰執,據從宮中傳出的消息,官家不欲以政事煩勞功臣,所以,歐陽澈就一直做他的禦史中丞。每年的禦賜之物,歐陽澈並不比執政少一絲一厘。歐陽澈的身體不好是盡人皆知的事情,至於官家到底怎麼想,沒有人能知道,也沒人敢知道。
押剌伊爾來得好,來的妙,來的北風嗚嗚叫!哈哈,有趣!
種無傷懷著興奮的心情來到戰場,一看,更樂了。押剌伊爾不愧是和歐陽澈稱兄道弟的人物,不愧是跟過我種無傷幾天的兵,活已經幹完了,隻剩下收尾的工作了。
吩咐人前頭帶路,遠遠地就聽見押剌伊爾的狂笑聲:“眾神之神,無所不在的蒼天,哈哈,冤有頭債有主,今天我押剌伊爾終於可以用仇人的血洗刷身上的恥辱了。”
種無傷催馬衝過來,隻見刀光閃爍,一顆頭顱滾落在地。
押剌伊爾借著抽人的身軀,將刀上的血擦幹淨,忽聽這邊有異響,轉身正好看到種無傷。
押剌伊爾大笑著過來,單腿跪在地上,高聲道:“押剌伊爾參見大帥!”
無傷含笑下馬,攙起功臣,道:“現在身份不同了,你是聖上欽封的胡國公,爵位比我還高,以後咱倆見麵執平禮。”
押剌伊爾一聽這話,怒道:“你瞧不起我?”
無傷又是一笑:“我有嗎?”
“那為何不肯受我的禮?”
無傷搖頭苦笑,道:“你小子莫非是昏了頭,連好賴話都聽不出來了?我怎麼是瞧不起你,是高看你呢!”
“高看不懂,低看不好,中看就行了。隻要是把我當兄弟,怎麼都行!”莽直的蒙兀室韋漢子,還是弄不清楚漢語裏有些詞語的含義,按照自己的理解去解釋,把種無傷的腦袋都要搞大了。
無傷不再和他討論高看中看的問題,直接問道:“可是全抓住了?”
押剌伊爾道:“就那麼一下子,就把羌狗擊垮了。北麵西麵都有人埋伏著,跑不了的。”
“皇帝呢?”
押剌伊爾領著種無傷過來,指著一個孩子,道:“據說,這就是夏國狗皇帝,叫什麼李仁孝的。”
話音未落,那個孩子吼道:“狗賊,敢和朕這麼說話,皇兄快殺了他!”
一人拔地而起,揮拳打來。押剌伊爾眼睛裏的仇恨陡然升起,揮刀就劈。無傷反應奇快,一把扣住押剌伊爾的手腕子,抬腿就是一腳。那人落回原來的地方,“嗷嗷”直叫,顯得異常痛苦。無傷下手有分寸,隻用了兩成力氣,怎麼都不至於疼成那個樣子。莫非,那人是在做給旁人看的嗎?
“放開我,不幫兄弟,卻來幫助我的仇人,算我押剌伊爾瞎了眼!”
種無傷怒道:“即使是兄弟,也不能胡亂殺人。做過了頭,聖上怪罪下來,我也保不了你!”
聽到聖上,押剌伊爾仿佛霜打的茄子,蔫巴了。
看來,那個孩子真是皇帝,剛才蹦出來的應該是位親王。稍一打聽,種無傷弄明白了:皇帝不假,是真的;剛才被他踢飛的是舒王李仁禮;最開始被押剌伊爾砍掉腦袋的是濮王李仁忠。
李仁忠可是昭容李蘭若的父親,昭容娘子雖然去世多年,但是官家是個重感情的人,誰知道他是怎麼看李仁忠的?押剌伊爾會不會惹下殺身之禍?不行,不能再讓他胡鬧了。得為他想個辦法,做幾件讓官家高興的事情才是。
種無傷按刀而立,沉聲道:“來人!”
“請大帥吩咐!”種文長跑過來,躬身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