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劉愛民,她可以當成一個談得來的朋友,先相處一段時間,找找感覺。如果喜歡了,可以嚐試交往;不喜歡就算了。如果劉愛民是真心的,而自己還是找不到感覺,對於一個33歲的女人而言,挑剔的資本越來越少,找到一個愛自己的人,也是一種幸運。如果這個男人真的值得信任與可靠,由甲也有些感覺,那麼就一點點放出自己的感情,一點點去嚐試,也不太容易受傷害。
由甲覺得這方法可行,可進可退,也就坦然接受了劉愛民的闖入。
48 五星級偶遇
天宇公司周末在一個五星級酒店,開了一個市場活動會。本來不關唐帥的事,由於會場上請來了很多重量級的領導,姚祖山也有意訓練他,於是帶著他一起去了。
老遠就看到由甲在會場上到處打招呼,像一隻花蝴蝶一樣翩翩起舞。這個女人的活躍程度,跟她的醒目程度不相上下,今天的著裝令人耳目一新。黑色打著碎花的旗袍,外麵套著一件裁剪貼身的白色小西裝,很打眼。
唐帥微笑著跟她打招呼。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以前唐帥很討厭這個女人,潛意識裏覺得很難相處,但真正接觸過後,卻發現這個女人原來很好相處。人還是從前那個人,脾氣還是原來的那個脾氣,變得是自己。
市場活動辦得很成功,座無虛席,兩邊過道上都站滿了人。三個鍾頭過去,已經接近五點半了。會議過後,大家開始陸續散場。一些領導和重要客戶,均被請去旁邊的宴客廳,一起吃晚飯。
忙裏偷閑,唐帥出來透口氣,正看到由甲站在酒店一個拐腳處發呆。這個女人,這個時候不去招呼客戶,幹什麼呢?
唐帥好奇心起,輕輕走了過去。
走近了,才發現,由甲麵前還站著一個男人。由於剛才自己站在遠處,視線被牆壁擋住了。唐帥不打算偷聽別人的談話。正準備轉身離去,卻突然看到左前方還站著一個人,赫然就是許抒。雖然是背對著他,但這個女人的身影一眼就能辨認出來。許抒的視線緊緊盯在由甲和那個男人身上,絲豪沒有察覺身後還有人。
唐帥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個男人跟許抒有關係。他挪了挪位置,讓自己站在兩個柱子中間,即能聽到對話,又不容易被發現。
“歐陽峻,這些年過得好嗎?”由甲的聲音響起。
“還行,你呢?”
“很好。你知道嗎?這些年我一直都忘不了你。”
唐帥心裏一驚,原來由甲遲遲不願結婚,是因為這個男人,看樣子是老相識了。想到這,側了側臉,看了一眼許抒,這個女人站得筆直,有點僵。
“嗯…..嚦…..過得好,就好。”男人似乎不夠幹脆。
“還記得12月10日,這個日子嗎?”
“由甲,過去得事,何必再提呢?”
“嗬嗬,為什麼不提。你難道忘記了?”
“這樣吧,我們留個電話,下次一起好好聚聚。我家人還在等我。”
“你結婚了?”
“是的。”
“幸福嗎?”
“還行。”
“你愛她嗎?”
“由甲,下次再聊吧。我走了。”男人似乎不願多停留。
“你害怕了,”由甲的聲音突然激動起來,“晚上有沒有做惡夢,有沒有夢見小雪?她在天上看著你呢,她和孩子都在天上看著你。你不想她們嗎?”
“由甲,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何必呢?”男人的聲音透著一股淒涼。
“何必?!一條生命就這麼輕飄飄的走了,你竟然沒有半點愧疚?!法律懲罰不了你,老天爺會的。你得當心,做壞事的人,遲早要遭報應的,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我是真心愛她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那樣。每一個人都會犯錯誤,那時候我還太小,不懂事,我也沒想到小雪會那樣做。對不起,對不起……”男人的聲音陡然提高,說到後麵又越來越低。
“一句對不起就想完事?歐陽峻,你永遠不要忘記,是你親手殺死了自己的愛人和孩子,你一輩子都不會安寧的。”
唐帥猛然想起了由甲曾經有一次說過,她的一個女同學上吊自殺的故事,難道就是這個男人。心裏打了個寒顫,這個男人跟許抒什麼關係?
“再見。”男人聲音有點哽咽,急急離開了。
不一會兒,傳來由甲離開的腳步聲。
唐帥站著沒動,因為許抒沒有動。他站在她的後麵,看不到任何表情。
許抒身子仍然站得很直,頭微微低垂,似乎在考慮什麼。今天的她穿著一件灰色緊身上衣,下著一條寬大的白色休閑褲,脖子上係著一條同色係的灰色長圍巾,披肩長發。整個人看起來有一種飄逸的美。
唐帥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也不知道她同這個男人什麼關係?他一邊注意許抒的動靜,一邊暗歎命運對自己的殘忍。中國這麼大,為什麼大家都要跑到北京來。北京也這麼大,為什麼啥事都讓自己碰上?過了好一會兒,許抒才轉過身離開。除了臉色發白,好像沒有其他異常。唐帥把自己小心藏在了柱子後麵,不讓她看到。
唐帥知道這個時候,他不能離開,等下還要陪客戶吃飯。可是,自己的雙腳根本不受控製,看著許抒離開,他趕緊跟了上去。許抒並沒有去找那個男人,而是去了停車場。看著別克車從自己身旁一閃而過,唐帥趕緊也開車跟了上去,一邊打電話給姚祖山,撒謊告了個假。
許抒的車子很快上了高速公路。這個時候,唐帥才看出問題,因為這個女人的速度越來越快,老在不停的超車。唐帥一邊緊跟著,一邊給她打電話。響了好幾遍,才傳來略帶沙啞的聲音:
“對不起,唐帥,我在開車。有什麼事明天說好嗎?”
“我知道,因為我看到你了。”
許抒有點訝異,“在哪兒?”
“我就在你後麵。”
“噢。”
“你去哪兒?”
“嗯…..去,去吃飯。”
“那找個地方,一起吃吧。我找你有事。”
“什麼事,明天談不行嗎?我有約了。”
“不行,你推了吧。很重要的事。”她越是推脫,唐帥越擔心。“聽到沒有?前麵500米左右有出口,不遠處就會有餐廳,我來帶路。”他的口氣非常堅決,不容對方有反駁的機會。放下電話,加速把車開到許抒前麵。
兩人在路邊停了下來,隨便找了一家餐廳進去。
“有包廂嗎?”唐帥朝迎來的服務小生問道。
“有,幾位?”
“兩位,帶路吧。”
“請隨我來。”
服務生帶著兩人上了二樓,打開最前麵的一個房間。
唐帥正準備開口說話,許抒的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號碼,臉色就變了。唐帥猜想有可能是剛才那個男人打來的。電話鈴聲一直在響,許抒沒有打算接,而是輕輕把它放在桌上。
服務生奇怪的看了看這對男女,心裏暗暗猜測,是吵架的夫妻?還是吵嘴的一對情人?男女個個都緊繃著臉,一句不吭,手機響個不停,不接也不按。
唐帥輕輕朝他揮手,“等下再點菜,你先去忙。”
服務生也很知趣,留下菜單,趕緊關門出去了。
手機優美的音樂聲聽到唐帥耳裏,覺得很刺耳。在連續響了足足有一分多鍾,最終無奈的停止了。
“你跟蹤我?”許抒突然問道。
“什麼?”
“你什麼時候開始跟蹤我的?”
“我……”唐帥遲疑了,許抒也是一個愛麵子的人,想想,這話還是婉轉回答比較好,“我上高速的時候,發現的。”
許抒盯著他看了一眼,“我喜歡聽真話。”
唐帥隻好實話實說,“在酒店見到的。”
“看到什麼了?”
“該看到的都看到了。”
“我怎麼沒看到你?”許抒臉上有點變色,語氣也沒有了剛才的那種平靜。
“我站在你身後。”
見許抒低頭不說話,又繼續說道:“那個女的我認識!”
“喔?!”這回輪到許抒感到驚訝了。
“那個女的是我的同事。”
“嗬嗬,”許抒突然笑了起來,“這個世界說大太大,說小太小。”
“我們公司在那兒做市場活動。”
“點菜吧。”許抒轉移了話題,“喝酒嗎?來一瓶吧。”
唐帥點點頭,在他的印象中,許抒滴酒不沾。
飯菜上桌,兩個人慢慢吃著。十年過去了,她還是一如從前。一杯啤酒,才喝了不到一半,臉就開始泛紅了。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和那個男人什麼關係?”
“有點好奇。”
“還好,你至少不虛偽。”
“在你麵前,沒必要裝。”
“那你在誰麵前,會裝?”
唐帥一下子噎住了。許抒沒等他開口,又自顧自往下說:“聽過一句話嗎?謊言無處不在,真相需要勇氣。不幸的是,我比較笨,選擇真相。即使是血淋淋傷人的真話,也比甜言蜜語的謊話強過千百倍。
“有人說,鈍刀子割肉,越割越疼,用快刀子,還沒等疼,肉就下來了。”
“說得好。”許抒笑著點點頭,似乎已經平靜下來。“有時想想這人生,其實很可笑,當你想要真實時,伴隨的始終是謊言;而當你隻想自欺欺人時,真實就是那麼輕易的出現在你的麵前。”
49 真相背後
桌上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這個男人是誰?”唐帥看著一閃一閃的手機屏幕,問道。
“我丈夫。”
唐帥倒吸了一口氣。
“你知道我們今天去酒店幹嘛嗎?”
唐帥搖搖頭。
“今天,是我們結婚周年紀念日。他請我去吃燭光晚餐。”許抒笑靨如花,但落在唐帥眼裏,卻是備感淒涼。
“你最近怎麼樣,忙嗎?”
她似乎不願意再繼續往下談,一句輕描淡寫的問候,引開了話題。
“還行,有點忙。”
“公司經常做市場活動?”
“是,一兩個月會有一場。”
“這兩天天氣很幹燥,常常上火。”
“北京氣候就這樣,確實不太好。”
“……”
之後閑聊的內容越來越隨意,兩人再也沒有談及之前的話題,手機也沒再響起。唐帥猛然有一種意識,十年的歲月不僅改變了自己,也改變了這個女人。
她和田麗差別實在是太大了,完全不同。
出了這麼大的事,換成田麗,可能會六神無主,第一動作就是去尋求別人的幫助,更會選擇傾述,淚眼婆娑地詳詳細細說出來,然後借著早已經準備好的紙巾,以及唐帥的肩膀,緩和自己的情緒。
但眼前的這個女人不一樣,她裝做若無其事,裝得還很像。如果不是知道剛剛發生過的事情,唐帥根本看不出許抒有任何異常,跟上次見麵一樣,平淡、疏遠和冷靜。十年的時間已經讓她改變成一個心事很重,內心掩藏也很深的女人。
可是男人是種很奇怪的動物,特別是那種自認為智商很高的男人,反而會對這種女人更感興趣,覺得有種神秘感,也覺得更有女人味,因為她懂得隱藏,懂得分寸。如果這種女人還懂得在恰當的時候展示,那就更迷人了。吃完飯,兩人出來後,許抒禮貌的跟唐帥說再見,然後走回自己的車。唐帥也沒驚動她,一直開車偷偷跟在她的後麵。幸好黑色別克車滿大街上都是,不打眼,這個女人絲毫沒有察覺。
許抒把車停在了一家酒店門口,走了進去。在酒店大堂停留了一段時間,手裏拿著房卡,進了電梯間。唐帥在車上等了大約有半個鍾頭,才慢悠悠走進酒店,隨便撒了個謊,弄到了她的房間號。
這個女人,這個時候不回家,到酒店來幹什麼,獨自舔傷口,還是另有約人?唐帥看著電梯的液晶顯示屏不停跳動的數字,腦海裏也在不停的想。
按了按房間門鈴,沒有人應聲。
唐帥等了一會兒,再按。
“誰啊?”裏麵女人的聲音傳來。
唐帥用手擋住了門上的貓眼,再按,不回答。
很快,傳來了開門鎖的聲音。
許抒一眼看到外麵站著的人,竟然是唐帥,呆住了。
“不請我進去嗎?”唐帥笑了笑說。
許抒側了側身,讓他進去。
一關上門,臉上帶著怒氣,“你什麼意思,又跟蹤我?”
“你哭了?”看著對方的眼圈有點發紅。
“沒有。”許抒下意識的低下了頭。
“我來,是想問你,想不想知道關於小雪和孩子的事?”
“你知道?”
“是的,不多。”
許抒臉色緩和下來,請唐帥一邊坐著,一邊去倒水。唐帥也沒含糊,把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得告訴了她。許抒一直深深低垂著頭,看不到表情,也不說話。唐帥一口氣把水喝完,然後起身告辭。許抒還是不說話,隻是站起身送他到門口。
兩人禮貌的道別。
直到門完全從眼前關閉,再也看不到唐帥的身影時,許抒這才用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慢慢挨著門滑下去,淚如泉湧,錐心刺骨的疼痛一寸一寸往上漫延。
突然門鈴又響了起來。
許抒不理睬。門鈴響了一遍又一遍,格外刺耳。無奈,隻好去開門。一看,又是唐帥。許抒滿眼通紅,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的甩出一個字:“滾!”
唐帥用手死死撐住即將關上的門,把許抒狠狠一推,強行進屋。
“在我麵前哭,很丟人嗎?”
“你什麼意思?”
“你用得著這麼虛偽嗎?不就是心裏難受,想哭嗎?那就哭吧。在我麵前藏著掖著,犯得著嗎,你這樣裝著不覺得累嗎?”
“關你什麼事?”許抒也生氣了,這個男人一點麵子都不給,一定要當麵拆穿她。
唐帥心裏也很難受,特別是看到許抒防他象防陌生人似的,拒於千裏之外,讓他又急又擔心,狠狠戳著胸口,“關我什麼事?!我看著你這樣,心痛,知道嗎?這裏痛!”
許抒愣了一下,隨即轉過臉去,輕輕飲泣起來,那是一種深深壓抑的哭泣聲音。很低很沉,透過空氣傳來,仿佛象一隻受盡委屈被人丟棄的小貓一樣,悲咽哀鳴。在那一刹那,唐帥突然感覺自己非常理解她,理解這個女人此時此刻的哀痛欲絕。
50 愛情重現
唐帥猛得走上前,把許抒緊緊摟在懷裏。許抒不讓,想奮力掙脫。她越是掙紮,他抱得越緊,“哭吧,哭過就好了。一切都會好的。”
唐帥在許抒耳邊輕輕低語,慢慢安撫她。如果說,以前他是抱著一種強烈的征服欲望,來接近這個女人,甚至揭露歐陽峻的動機也不單純,但這個時候,性質已經悄然改變了。
眼前的許抒隻是一個可憐的女人,一個遭受不幸還要維持自己麵子的可憐又虛偽的女人。然而,正是這種弱小和不幸,甚至虛偽,給了唐帥極大的心靈衝擊。恍惚之間,他隻覺自己壓抑很久,對許抒深入骨髓的愛神奇般的死恢複燃了。
刹那間,隻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喊道:保護她,保護她。唐帥不由加緊雙手的力量,死死擁住許抒,他希望自己的這種決心,能給到懷裏的這個女人一種信心,一種勇氣,甚至一種天塌下來,他來為她承擔一切的豪情和憐惜。
不知是沒力氣了,還是心靈感應的作用。許抒的身子從僵硬慢慢開始變軟,最終無力的靠在他懷裏,緊緊回抱他,泣如雨下。正當兩人完全沉浸在悲痛中時,唐帥的手機響了。聲音猛地驚醒了許抒,她像個受驚的小鹿,趕緊站直身子,擦幹眼淚,走到一旁。
唐帥有點惱,掏出手機一看,是田麗,再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下意識地,他抬頭看了一眼許抒,馬上他就對自己的這個動作後悔了。
許抒是個非常敏感的人。
唐帥這個簡單的動作,讓她立即意識到,電話那頭的人是誰?見他拿著手機不接,想必因為在自己麵前不方便說話。許抒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很尷尬,於是立即轉身去了洗手間,並且輕輕關上了房門。許抒一連串無聲的動作,讓唐帥更惱。
深夜時分,一個男人在賓館裏被妻子查崗,任何一個女人都會意識到自己不光彩。這麼多年來,在感情上一向自負的許抒,絕不可能接受。
唐帥知道,今天如果接了這個電話,他和許抒的關係就會回到原點,甚至比以前更差。這個女人可能再也不會為他打開心房,他也就沒有機會再去敲開那個硬殼。
一想到,心象被刀割似的劇疼。轉念之間,他毅然做出了決定。但他並沒有想到,這個匆忙之間做出的決定,改變了自己、許抒和田麗三人的命運。
唐帥堅定而又快速地走到洗手間門前,輕輕擰開房門,在許抒驚訝的目光下,把正在響個不停的手機,當麵卸下了電池,整個過程一氣嗬成,沒有半點猶豫。
“不要!”許抒上前想去阻擋。
“我不後悔!”唐帥答道。
許抒呆呆地看著他,半晌沒有說話,然後一行清淚,延著眼角慢慢流淌下來。唐帥心裏大為感動,走上前去,用大拇指輕輕擦試,女人臉上的淚水,“是為我流的嗎?”
許抒緩緩閉上眼睛,無聲的靠進他的懷裏,相擁良久。
兩人直到都站得乏了,才又回到臥室。
“他對你好嗎?”
唐帥想知道他的情敵,歐陽峻的情況。
“不是一個‘好’字可以形容。”許抒神情痛苦,搖搖頭,“是非常非常好。”說到這,抬頭看了一眼唐帥,歎了一口氣:“我相信,即使是你,也做不到他的那個份上。”
他皺了皺眉。
許抒繼續說道:“歐陽是一個非常細心非常體貼的男人。在沒遇到他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一個男人會為一個女人妥協到這個地步。我們倆這麼多年,從沒吵過架,從沒紅過臉。我的任何要求他都會無條件答應,甚至是無理取鬧,耍小性子,鬧脾氣,他都能完全包容我,寵溺我。”
唐帥拚命壓住不斷往上冒的酸水。
“我睡覺習慣非常不好。半夜要喝水,這麼多年,每天晚上必定是他起床,為我倒水端水。清晨容易驚醒,尤其害怕鬧鈴聲,他為了能及時叫我起床,迫使自己養成了自然醒的習慣;我體質虛弱,一到冬天就特別怕冷,全身冰涼,他總是把我的手腳放進他懷裏,先捂暖了才去睡覺。一年365天,天天如此,年年如此,這份毅力你能做到嗎?”
唐帥搖搖頭,別說做到,想都不敢想。
“這還不算,這個男人花了很多心思了解我,隻為哄我高興,說他是我肚裏的蛔蟲一點都不為過。我的一句話,一個手勢,一個皺眉,一聲歎息,他都能準確無誤地猜中我內心的真實想法。如果一個男人,不是深愛著這個女人,他怎麼能做到這種地步?”
許抒說到這,嘴角帶著笑,眼淚卻開始往下流。
“這麼多年,我能從很多生活上的小細節,感受到歐陽深沉的,源源不斷的愛。我一直都很感謝上蒼,感謝他如此厚待我,讓我嫁了一個這麼好的丈夫。可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來這個男人,對我的好,不是愛而是贖罪,對另外一個已經死去的女人,在進行自虐式的贖罪。”
“我們不說了,好嗎?”
“不,唐帥,你讓我說完,好嗎?求求你!”
看著許抒哀求的目光,他唯有點頭。
“歐陽一直說不喜歡小孩,有了小孩就會分散他對我的愛,影響我們夫妻之間的感情,所以我們決定做丁克家庭。今天我才知道,他不是不喜歡,是害怕,是深深的厭惡。因為曾經有一個小孩毀了他的幸福,也害死他真正所愛的女人。這才是事情的真相,多麼可怕的真相啊!”
許抒的神情越來越激動,唐帥趕緊上前抱住,安慰道,“我們不說了,不說了。沒事,一切都過去了。”
“如果不是你的同事,也許這輩子我都不會知道。在這個男人精心包裝過的,虛情假意的感情裏,成為別人的替身,過完淒慘的一生。” 說到這,許抒已經泣不成聲。“你替我好好謝謝你的同事,這輩子我都深深感謝她。”
“好,好!”
對於任何女人而言,最大的打擊莫過於成為另一個女人的替身。唐帥此時的心裏,隻有同情和憐憫,以及心痛。這種讓人從雲端高處直跌到穀底深淵的事情,換成男人,也很難承受。何況,這個女人本來就比平常人要心高氣傲,這種打擊更讓她無法承受。
看著唐帥站起身,許抒驚恐道,“你要去哪裏?”
“我沒走,去拿塊毛巾給你擦擦臉。”
“不要,不要。你別走,好嗎?”
唐帥沒再動,隻是緊緊摟她在懷,用行動給她安慰。過了一會兒,許抒突然抬起頭來,問道:“你是愛我的,對嗎?”
“是。”
“真的嗎?”
“真的。”
“你愛我什麼呢?”
唐帥想了一想,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愛我什麼,又怎麼知道是愛我的呢?”
許抒的話讓唐帥一時都不知道回答了。
“唐帥,不要騙我,好嗎?你可以告訴我,你不愛我,但千萬別騙我。”
“我答應你,絕不騙你。”
許抒終於停止提問了。
這個女人,已經陷入了否定與懷疑一切的思維中去了。看樣子,歐陽峻給她的打擊比較重,可能留下了心理陰影。兩人沉默了一會,誰也沒有說話,被唐帥抱在懷裏的女人,身體仍然有點緊繃著,並沒有放鬆下來。唐帥想想,這樣下去不行,首先得讓許抒完全安靜下來。於是再次起身,準備下樓,買點鎮定的藥,讓她能好好休息一下。
“你要走嗎?”許抒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似的,“噢,對了,你要回家了,現在很晚了。還有人在家等著你呢。”
她趕緊站起身來,“你瞧,我都忘記了,真是對不起啊。實在是抱歉,抱歉!我不耽擱你時間,謝謝你!我沒事了,哭過就沒事了,你回去吧。”
看著許抒語無倫次的說個不停,唐帥心痛不已,忍不住朝她大吼一聲:“我說過,我不後悔!”
51 狐狸和狼
後來的事情,關於細節,唐帥已記不清楚了。
不過,可以用一個最通俗的詞來解釋那晚所發生的一切,那就是“出軌”。這回,不僅是心靈,連身體也出軌了。
早上醒來時,唐帥睜開眼的第一眼,看到的並不是許抒,而是天花板。床上除了他自己,沒有人,整個房間也沒人。許抒什麼時候離開的,他一點都不知道,睡得實在太沉了。不過,被子上,衣服上,甚至自己手上,仍然殘留著那個女人的味道。
唐帥稍做洗刷,趕緊去上班。
路上又給田麗打了個電話,男人徹夜不歸,想要解釋清楚不太容易。這是他第一次對田麗撒謊,本來還以為自己難以啟齒,結果卻大吃一驚。唐帥發現自己的謊話說得特別順,特別理直氣壯,一點都不含糊,好像動物天生的一種本能。
田麗絲毫沒有懷疑。
由甲一上班,就急忙去了姚祖山辦公室。
“老板,耀龍那邊有動靜了。”
姚祖山顯然才剛到公司,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手裏在忙著其他活。
“耀龍怎麼了?”
“嚴銳有動靜了。”
“什麼動靜?”這回,姚祖山終於停下手裏的活,專心致誌地聽由甲的彙報。
“他見了我們的人。”
“誰?”
“格圖肯。”
“什麼時候?”
“昨天。”
姚祖山沉默了片刻,隨即撥通了唐帥的電話:“現在有空嗎?過來我這兒一趟。”此時唐帥在椅子上還沒坐熱,大清早被老板叫去,肯定不是小事。
一走進辦公室,看到由甲和姚祖山一臉嚴肅的看著自己,唐帥心裏咯噔一下,看樣子不是好事。
“格圖肯最近表現如何?”姚祖山問道。
“有點情緒不穩。”
“為什麼?”
“還是為了德陽銀行項目的事,覺得受委屈。”
“你知道,他昨天去見了誰嗎?”
“誰?”
“嚴銳!”
唐帥倒吸一口氣,立即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對不起,我馬上去處理這件事。”
“好,”姚祖山看了一眼他,“唐帥,做為管理者,如果競爭對手無法從你手裏搶走人才,說明你在用人識人這方麵,做得不錯。這些年來,隻要我姚祖山看中的人,他嚴銳是撬不走的。我相信,你也有這個能力。”
唐帥趕緊點頭,“您放心,我知道怎麼做了。”
由甲知道姚祖山在生氣。這個老板,平常對於高級下屬一般都很和藹,極少發脾氣,說重話。今天這番話,應該算比較重了。言下之意,是在責怪唐帥處理,格圖肯這件事情上,出現了失誤,才讓對手有可乘之機。
“嚴銳的行動,比我們想像中還要快。”由甲說道。
“他應該已經關注很長一段時間了,”姚祖山摸了摸額頭,這是他一個習慣性動作,一旦遇到比較棘手,或較難處理的事,他就會不由自主去摸額頭,“從他動格圖肯,就可以看出他已經研究過我們,也研究過市場。”
“這是頭狼!”唐帥說了一句。
“是啊,”姚祖山點點頭,“被狼盯上,不是件好事。你們倆從今天開始,做多留意了。另外,唐帥,時間仍然寶貴,重中之重。同時,你也要開始注培養一批售前顧問,和項目經理了。這個項目一旦全國推廣起來,一線人員需求量會比較大。”
“是。”
姚祖山又轉臉,對由甲說道:“監管機構和德陽銀行的高層關係,你還得再確認一遍,別讓嚴銳在裏麵搗亂。還有一點,跟唐帥一樣,你也要開始培養一批銷售人員,等市場活動一召開,這批人能立即衝到前線去打仗。”
“好。我明白。”
兩人走出老板辦公室,由甲突然朝唐帥問道:“你覺得狼和狐狸,哪個更厲害?”
唐帥苦笑,“兩個都厲害。”
“看高手過招,真是一種享受啊。”
“陪著高手過招,也是一種痛苦。”
由甲以為他還在為剛才,老板的責備不痛快,“沒事,格圖肯這個人,應該沒有問題,隻是沒想通。你出馬還怕搞不定?”
唐帥搖搖頭,“我在想,嚴銳既然盯上了咱們,他動格圖肯,應該隻是第一步。我擔心的是,不知道後麵,他還會打什麼牌?”
“我們的水平還沒到那個份上,讓老板去想吧。”
唐帥沒說話,盯著由甲出神了,眼前的這個女人,肯定沒想到自己那天無意中說的一段話,可能改變了另一個女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