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發髻鬆鬆挽成,未施脂粉,一副慵懶模樣。昭顏取下她手裏的杏花,別在斜髻一側。他貼著她在長椅一頭坐下,夕蓮順勢往後靠在他懷裏。
韋娘倚著池邊的欄杆,愜意微笑。
“好容易放了晴,沒兩日又要下雨的,金陵的雨季總是這麼長。”夕蓮撫著肚子,孩子五月份出生,恰好是蓮花開得最燦爛的時候。
“下雨……挺好、雨中的蓮花,很美。”昭顏捏住她的手,在她耳旁輕語,“我要為你、寫一首曲子,叫……雨中蓮。”
夕蓮耳朵癢癢,躲了一下,嘻嘻笑起來:“你會寫曲子?好呀!”她又側頭問,“這池子怎麼種上了蓮花?”
“嗯。”昭顏的下巴貼著她額邊,“是夕蓮花。”
“啊?”夕蓮驚喜,夕蓮花是父親請人培育的,除了相府,別處都不能見到。
“從你家,要來的……種苗。”
夕蓮心裏幽然滑過一絲惆悵,許久不見父親了,不知府裏的夕蓮是否依舊生機盎然?
“皇上,我想回家看看。”
昭顏搖頭,堅決道:“不行。”
夕蓮撇撇嘴,眉尾高挑:“司馬昭顏,我要回家!”
昭顏笑笑,“召你父親……進宮。”
夕蓮這才給他好臉色,歡快道:“好,我下午就要見他!”
昭顏擁著她,表情如飲了酒一般微醺,原來絕處還可以逢生。待到夕蓮花開的時候,他們的孩子就要降臨了,如果是個女孩,絢爛如她,他會竭盡全力去寵愛;如果是個男孩,會被立為儲君,為大褚皇室帶來一線曙光。
福公公匆匆忙忙闖進書房,急切喚道:“皇上!”
司馬昭顏放下笛子,驚疑看著福公公,問:“怎麼了?”
“那信,有問題!”
昭顏凝眉,林太後的信?福公公先前暗中聯係林太後,林太後的回信也早已從烏鏡台送了回來,他看也沒什麼要事,信中無非要求修葺寢宮,便交給福公公處理。修葺的工匠已然安排妥當,隻等雨季過去,這會子有什麼問題?
福公公捏著那信紙,展開呈上,“奴才左思右想不對勁,上內務府去查了一番。果然,烏鏡台的紙都是每年年初送去的,產自金陵,紙質普通。而這紙卻是梁州貢品!這信根本不是林太後所寫,恐怕是讓人截了信或者調包了……”
調包?這種事,不用猜也知道誰做的。為何要調包,莫非林太後手裏有什麼把柄?昭顏閉目思量,近期,兵馬有異動,幾個州郡的軍隊都由盧元帥私下頒調令。若不是還有探子密報,恐怕這一切都人不知鬼不覺了。堂堂一國之君無法掌控軍隊,難怪世人說他是白癡。
昭顏決定:“抽空,上……烏鏡台。”
夕蓮與父親相對,卻很是尷尬。
茶水換了幾盅,香爐冒出的輕煙都漸漸稀疏了。有一句沒一句的客氣話,讓夕蓮鬱悶至極。她不明白,為何不能像從前一樣肆無忌憚向父親撒嬌耍賴。或許從入宮的那一刻、不,是嫁為人婦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是女兒了,而是一個女人。
歐敬之端起茶到嘴邊,又放下,欲言又止。不過一年而已,夕蓮變了許多。她將為人母,而他要有個不期而至的外孫了,隻是……她比他想象的遠遠要幸福。麵色紅潤,眼眸靈動,不是他想象中那般憂思煩悶。他猶豫了,夕蓮的幸福,應當比自己的更加重要啊!
“太後駕到——”
夕蓮失神打翻了茶杯,太後這時來做什麼?
韋娘和權相相視一眼,俯身行禮。
盧太後依然是波瀾不驚的表情,目光盯著夕蓮的肚子,平平道:“都免禮,皇後,最近飲食可好?臨盆的日子不遠了。”
“勞煩太後操心,臣妾安好。”
看她畢恭畢敬的態度,盧太後眼神裏有幾分落寞,“早前聽說皇後出了點意外,哀家忙完這陣才來看看,沒事吧?”
夕蓮疑惑:“什麼意外?”
盧太後嘴角冷笑,“皇上真是不懂憐香惜玉,都七個月的身孕,還逼迫你侍寢……”
“太後!”夕蓮氣急打斷她,猛地從座上起身,“臣妾稍有不適,先行休息!”
雖然此處盡是自己人,她還是覺得顏麵無存,拂袖而去。韋娘望著權相搖搖頭,跟了去。
盧太後站在原地發愣,明明是出自關心,為何夕蓮總是這樣對自己?難道在夕蓮心裏,她居然比不過司馬昭顏麼?
歐敬之望著夕蓮揚長而去的背影歎道:“你總是這樣?知道夕蓮的性子與你一樣,硬碰硬能有好結果麼?”
“她從來不聽我的話,他已經把她哄上天了!你都不管!”盧太後負氣將茶杯使勁往地上一摔,“現在怎麼辦?她都向著司馬昭顏了!”
歐敬之苦笑說:“連摔茶杯的動作都一樣……嵐兒,我們應該讓她幸福。”
盧太後失神念道:“若不是司馬昭顏,她早已經得到幸福了。司馬家的人非要和我過不去……天意?”
“嵐兒,放手吧。”歐敬之語氣中帶了幾分哀求,“我覺得夕蓮現在很幸福。”
盧太後渾身顫抖,牙縫裏狠狠擠出一串話:“她哪裏幸福?我放手,你們就好雙宿雙棲吧!你知道這些年我怎麼過的?盧離晟那個混蛋……”
“嵐兒……”歐敬之急急攬她入懷,“別說了,我聽你的,都聽你的!”
夕蓮越想越難受,為何她和司馬昭顏的私事會傳得沸沸揚揚?她對韋娘辯解道:“他沒有逼迫我侍寢,韋娘,太後為何那樣說?是不是宮裏的人都這樣說?”
韋娘寵溺一笑,“何必在乎別人怎樣說?我看到你們和和美美的就高興,肚兜呢?繼續繡吧,靜下心來。”
夕蓮這才展了笑顏,斜眼瞟向龍床,司馬昭顏對她寵愛至極,她怎會沒感覺?為了她和予淳之間子虛烏有的未來,自己掙紮反抗了一年,最後卻還是……也罷,他對她好,這就夠了。
烏鏡台四周的水域清澈廣袤,一想起來夕蓮曾經一心要溺死,昭顏心口發疼。沿著彎曲的卵石路,一片春意盎然的籬笆後,極不協調坐落著一座大宮,如果這後麵是個茅屋或者竹樓,風景反而會愜意許多。
沒有侍婢通報,福公公在宮門外大喊了句:“林太後,皇上駕到!”
裏麵隻有回音,有些駭人。福公公正打算再喊一聲,驚覺側邊的樹林裏透過一個蒼白的人影,如鬼魅般幽幽走來,悄無聲息。福公公下意識擋在皇上前麵,俯身請安:“奴才恭請太後金安!”說完,眼角不停瞄去。
“福公公,多年不見,我們都老了啊……”她雲髻高束,笑若春風,福公公鬆了口氣,笑道,“奴才是老了,娘娘可沒變,還是這般模樣。”
林太後在昭顏身上打量一圈,“這位是當今皇上?”
昭顏頷首。
林太後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把脈,閉目凝眉,口裏說:“事隔半年才來,皇上還真是不愛惜龍體!”
福公公嚇得麵無血色,失聲問:“此話怎講?”
“我信上寫的明白。”
昭顏迅速答:“信丟了,究竟何事?”
林太後鬆了手,目光驚疑,“信丟了?難怪我見公公的回信莫名其妙,原來根本沒收到……那夕蓮,是否可信?”
福公公顧不得什麼急忙問:“皇上龍體怎麼了?”
“蠱毒!”林太後柳眉緊鎖,“或許你們不太清楚,西蜀國的蠱毒天下聞名,第一次從夕蓮口中得知皇上的病症,我就有所懷疑,如今診過脈更加肯定了!就是蠱毒作祟,不過下毒之人似乎留了一線生機,不然,皇上熬不了這麼多年。”
昭顏隻覺得指尖顫抖的寒意漸漸蔓延至心尖,原來自己頂著一副癡傻的皮囊全是被人所害!他眼前驀然浮現出登基那日盧太後的笑意,陰森邪惡。
12、生辰
福公公呆若木雞,居然讓人在他眼皮底下害了皇上!
“蠱毒的詭異讓人費解,皇上不如問問遠在西蜀的皇叔,他們查起來方便多了。”
昭顏詫異,反問:“皇叔?”
福公公解釋道:“陳年舊事了,二皇子他已經被皇族除名,稱不上是皇上的皇叔。”
“這話可不對,再怎麼,身上都流著司馬家的血。”林太後搖頭笑歎,“一個個都是情癡……他為了姐姐,甘願拋棄所有,姐姐她真好福氣。西蜀皇室對蠱術也是避之不及的,蠱術的鼻祖是清雲嶺,皇上小心查探,隻要找出是何種蠱毒,總有解法。”
既然是毒,總是能解的,司馬昭顏心頭壓了多年的大石忽然輕了許多。若他恢複正常了,再也不用擔心夕蓮厭煩他的癡傻,沒人會再叫他白癡皇帝了!
“皇上,此去西蜀路途遙遠,還恐信使出意外……”
“派使臣。”昭顏語氣堅定。生死天定,想不到下蠱之人會手下留情,他命不該絕罷。
林太後若有所思道:“盧玉嬋本就是西蜀人,雖然沒證據,不過我知道。”
昭顏不由和福公公相視一眼,看來這個局早就設下了,事事都在他們掌控之中。先皇一向英明,怎麼偏偏留下了這麼個爛攤子?
“我實在愛莫能助,隻能乞求菩薩保佑皇上龍體健康、大褚國運昌隆。”林太後麵容清雅,舉止端莊,目光平淡不起波瀾。昭顏心生佩服,在烏鏡台十八年,還能平和若此,非常人所能及。
回宮的路上,昭顏腦裏回想著林太後問的那句話:夕蓮,是否可信?
夕蓮若知道信的內容就會避免提起林太後,那信,是如何掉火盆裏的?若是及時拾起來,還是多少能救回一半。他不由輕輕念了一個名字:“韋娘?”
大褚國為西蜀女帝送生辰賀禮的使臣隊伍在細雨霏霏中緩慢出發,浩浩蕩蕩西行,或許在雨季結束之後才能回朝。這一段日子對司馬昭顏來說是舒心的等待,所有的美好都將回歸,他或許再也不用懼怕寒冷和黑暗。
夕蓮閑得慌,窩在禦書房一角看書,時不時抬頭看看昭顏,他隻需要蓋璽印,折子還是照常送去太後殿。她不禁想起從前幫他批奏章的日子,也是春天,也是沾衣欲濕杏花雨。那時候的自己,仿佛純真得耀眼。她低頭看了眼肚子,又掃了眼書,忽然心血來潮,對司馬昭顏喊道:“呀!孩子該取名字了!”
昭顏失笑,指了指側邊牆上新掛上的一幅字,夕蓮歪著腦袋看去,是個“曦”字。
“曦?”夕蓮又低低念了幾遍,曦:從昭字的意、夕字的音,別具匠心。她側頭看昭顏,巧笑倩兮,“司馬曦?你何時想的?”
昭顏放下玉璽,含笑不語,他不好意思說,早在她進宮之前,便暗自幻想,取了這名。沒想到真有一天用上了,他在她身旁坐下,用心撫上她的肚子,喚道:“曦,要聽話。”
夕蓮懶懶靠在他肩頭,撅著嘴說:“我不想大過生辰,累的緊,就不用操辦了吧?”
“皇後的生辰,應當……普天同慶。”
“我不要普天同慶,我隻要你陪我……”話剛出口來不及收回,夕蓮心中一驚,自己何時竟有了這樣直接的想法?
昭顏愣了一下,雙臂攏得緊了些,應道:“好,我陪你!”然後在她臉頰輕啄了一下,頓時暈開了一朵緋紅的雲彩。他情難自禁,低頭含住她嫣紅的唇。
福公公垂頭闖了進去,沒注意皇後也在,對著皇上日常坐的位置請安行禮。
夕蓮一驚,急忙推開昭顏,起身朝外走去,髻上的步搖發出輕微鈴脆的響聲。福公公轉身,見皇後麵帶飛霞匆匆而過,方知自己又觸黴頭了。於是窘迫低著頭,“皇上,老奴來的不巧……”
“無妨。”司馬昭顏抿嘴而笑,“何事?”
“丁大人回報,清雲嶺地勢險要,毒物遍生,常人難以進入,目前還在請求女帝陛下給予幫助。現已得知清雲嶺的主人姓鄔,叫鄔雲姬,平日常在民間行醫,行蹤不定。”
“行醫?”這是個意外,本以為行蠱術之人隻懂害人而已。
“其實蠱術與醫術密不可分,皇上,待丁大人找到那位鄔雲姬,便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司馬昭顏長吐了口氣,神情卻依然肅穆。是否來得及?盧家恐怕等不及了啊……
看似簡單的生辰宴,卻是煞費苦心。既要排場簡單,又要討皇後歡心,福公公愁白了頭發。最後算下來,這一場為皇上皇後準備的簡單晚宴,也花費了不少銀子。
有一台精致的戲樓隻五尺見方,雕梁畫棟不比真的差。頂上設數根長竿,以彩綢纏繞,各種木頭雕刻的小人用細線懸於竿上,戲台後有專人操作,各種宮裝女子旋轉舞動,宛若飛仙。
夕蓮拍手稱道:“這舞姿倒不遜於真人呢!”
福公公心裏嘀咕,可不嗎?這是多少工匠連夜趕出來的呢!
本是夕蓮的生辰,昭顏卻酩酊大醉,那酒是她親自為他斟的,能不喝嗎?他的視野色彩繚亂,一手摟著夕蓮,踉蹌往內殿走去。若不是窗外隱約飄進來的細雨沾濕鬢角,他還以為身處明媚的百花叢,流連忘返。
夕蓮輕聲埋怨道:“怎麼喝成這樣?還以為你多能喝呢!”又轉頭吩咐,“這裏的窗戶怎麼開了,下著雨呢,關上!”
昭顏癡癡笑著,擺手道:“不要關,這雨……多好!雨停了,蓮花……就開了。”
夕蓮愣了會,是啊,雨季過後,蓮花該開了,蓮花開到最燦爛時,曦兒就要出生了……
司馬昭顏往床上倒去,緊緊拉著夕蓮的手放到唇邊親吻:“你的手……真美……”
接著便將她拉入懷裏,迷糊尋著她的唇。
夕蓮推開他,嗔道:“早知不給你喝酒!醉成這樣!”
昭顏目光癡纏,笑道:“為君……沉醉……又——何——妨?”
夕蓮用指尖戳著他的額頭,略帶嘲諷答道:“隻怕酒醒時候,斷——人——腸!”
話音剛落,昭顏猛地起身攬過她,一手扣住她的後腦,急烈為他苦澀的舌尖尋找絲絲甜意。夕蓮一時身心俱軟,如置身雲裏霧裏,任由衣襟鬆散、嬌喘四溢……直到孩子在腹中動彈了一下,她頓時醒過神來,低呼:“等等!停下……”
昭顏已經迷亂,純然隻剩被烈酒浸泡過的情欲迸發,不過他還是聽話地停下了,笑得一臉憨癡,為夕蓮蓋上錦衾。夕蓮臉上發熱,於是背過身去,不悅道:“若叫太醫知道了,又要我難堪!”
昭顏嘿嘿笑著,手又不安分在她胸前遊走,夕蓮照直“啪”一響打下去。昭顏的唇貼在她的後背,隔著一層薄綢嗅著她的氣味,一麵呢喃道:“就讓我抱著你、抱著你……”
夕蓮掰著他的手從胸前移開,“不許亂動。”
身後沒答話了,剩下均勻的鼻息,夕蓮小聲嘀咕:“睡得還真快……”忽然想起方才他癡纏的目光,心中一動,又念了句,“為君沉醉又何妨?隻怕酒醒時候斷人腸。”
卉木萋萋,窗前竹葉繁茂。
夕蓮眯著眼在窗邊的榻上打盹,耳旁時不時傳來韋娘和太後的輕聲談話,夾雜著風吹竹葉沙沙的聲響,困意更甚。
太後傳韋娘,說要畫什麼花式,夕蓮非跟著來了。見她們一直談論針法、花樣,她實在乏味得很,想睡又不敢睡,也不知心裏究竟在擔心什麼。實在撐不住了,眼皮疲倦耷拉下來,忽然又一個激靈睜得大大的,生怕錯過了什麼。
盧太後側頭瞟了她一眼,吩咐道:“皇後的茶水涼了。”
侍婢緊接著上前換茶盅,卻不小心打翻,灑在夕蓮的袍袖上。夕蓮驚叫而起,明知道是太後要支開她,卻沒辦法不去換衫,隻好跟著侍婢進內殿去聲聲催道:“快些,隨便給我一件!”
盧太後睨著她的背影拐入內殿後,不冷不熱說:“她還真緊張你。”
韋娘低眉不語。
“你可知道他最近都在做什麼?若早知你和夕蓮有一天要進宮來,真該讓你們學學權謀之術。”
“我不管其他事,我隻需好好照顧夕蓮。”韋娘嘴角含笑,“若早知有一天夕蓮要進宮,當初我就該帶她遠走高飛!”
“你……”盧太後一時氣堵,“難怪夕蓮這樣,都是你教的!”
“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可是夕蓮走到今天這步,難道不是被你害的?”
盧太後狠狠道:“那是司馬昭顏命大!我們沒有退路了,也不知是不是你上次出了什麼岔子,這回,要萬無一失!”
韋娘一驚,繡花針紮進了指尖,“什麼?”
“他已經查到清雲嶺了,你說我們能怎麼辦?來不及了……”盧太後托起韋娘的手,用絲絹輕輕拭去血珠,“再幫我最後一次,韋……”
夕蓮不習慣生人伺候,便教她們都在外候著,剛褪去外衣,驀然一隻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呼叫未出,被死死堵住,夕蓮掙脫不開,身後的人低吼了聲:“是我!”
夕蓮呆住了,熟悉的麵容躍入眼簾,心裏湧出一股驚喜,脫口而出:“予淳哥哥!你回來了!”
“夕蓮……”盧予淳目光落在她肚子上,牙關緊咬。
夕蓮猛地護住了腹部,往後退了兩步,鼻尖又縈繞著那股血腥的味道,她揮之不去的夢魘……她嘴唇顫抖,努力瞪大雙眼不讓淚流出來:“你為什麼要害琴兒?你利用我,為什麼要利用我?”
盧予淳的臉比從前粗糙許多,五官都因淩厲而少了幾分俊美,他雙手緊緊捏住夕蓮的肩,嘶聲道:“現在無法解釋,今天我隻是來看看你的,夕蓮,你……”他目光又落了下去,恨意凜然,“他還是得逞了!為什麼?!”
他咆哮,雙目通紅,十指爆發出積蓄已久的怒氣,似是要生生揉碎她的肩骨。
她的淚還是滾出了眼眶,無力喚道:“放開我……好疼……壞人!我不要見到你,不想見你!”
予淳失魂落魄鬆了手,身體靠在牆上一點點往下滑,淚也順著臉頰滑下,滴在唇上比海水還苦澀。“我失去你了……已經失去你了是嗎?為什麼不等我,哪怕再給我半年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