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月來,多鐸又是怎樣度過的?他一定很痛苦吧?
那日豪格後來帶回消息,說是多爾袞把多鐸拿下,軟禁在睿親王府中,並上報朝廷說是多鐸被邪風侵入,造成行為乖張,語言瘋癲,故將其禁錮府中,尋醫巫治療。
我心底的一顆石頭總算落地,好在兄弟倆沒有反目成仇,弄出傷亡。多鐸是熱血衝頭頂,糊裏糊塗,多爾袞卻不糊塗。他以一個這樣的理由把多鐸按壓住,雖惹人嫌疑卻也讓人摸不著頭腦。反正多鐸平日裏專惹事生非,多爾袞鎖著他,皇太極是求之不得。
隻是,禁錮中的多鐸,該是一個怎樣的心態?
隻是,既然需要囚禁多鐸,那他定然是不相信我的失蹤和他兄長無關,他定然是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他定然和我一樣,在狹小的空間裏思念著對方。
時間越久,便越想著多鐸的好,越發覺得活著的樂趣。
多鐸,我一定要再見到你!等我“再見天日”,一定要讓豪格不得好死!
“唐將軍!”豪格那惡魔的聲音將我拉回殘酷的現實,“皇阿瑪那邊我自有辦法,除此之外,我要作些什麼?”
我緩了緩,道:“王爺現下要做的自然是籠絡人心。”困在此處這麼多天,接著該說什麼話,出什麼招,倒也有些準備。
記得《射雕》裏,歐陽峰逼著郭靖寫《九陰真經》,郭靖是寫幾句真的,夾一句假的。那個歐陽峰自然分辨不出。如今,天底下也就我一個人知道曆史該如何書寫,我也三句真的,一句假的,先讓豪格相信我的誠意,把豪格弄得暈頭轉向,非對我言聽計從不可。
“這個,本王倒也不勞煩唐將軍說了。”豪格顯然對我剛說的毫無建設性的意見不滿。
我成竹在胸,不慌不忙道:“王爺休要心急,聽圓圓把話說完。王爺既然下決心除去清主,這籠絡人心,自然要做得不露痕跡。否則,清主猝死,與王爺的舉動相聯係,難保不會招人懷疑。”
豪格不再皺眉,轉而“虛心”起來:“那唐將軍的意思是?”
“王爺隻需暗地裏聯係便是。王爺要籠絡的人,既不應該屬於王爺對頭多爾袞的旗下,也應該避免代善、濟爾哈朗這些旗主。據圓圓所知,代善和濟爾哈朗到底是傾向誰,現在還莫可知。”我可不能讓豪格的勢力擴張,“王爺貿然去拉幫結派,隻怕會露出馬腳,反而弄巧成拙。”
“如此說來,除了兩黃旗和我自己的正藍旗,其他五旗都動不得了?”
“不是動不得,而是等清主駕崩之後再行動。”我溫言解釋道,“其實,王爺現在若能將兩黃旗的大臣拉入帳下,便是極大的進步。圓圓倒有些合適的人選,王爺不妨在這些日子裏多和這幾個大臣走動走動。”
“請講。”豪格望向我,滿是期待。
“兩黃旗大臣:圖爾格、索尼、圖賴、鞏阿岱、錫翰、譚泰、鼇拜。這幾個人,據圓圓分析,他們都是讚成直係皇子登基即位的,稍加恩惠,定當支持王爺。他們位居要職,且潛力不凡。以鑲黃旗的鼇拜來說,乃滿洲第一巴圖魯,年紀輕輕就隨皇太極奔戰沙場,將來必定是王爺的左臂右膀。王爺不妨一一走動,時機適宜,便可和他們約為兄弟,盟誓生死。”先給豪格一些甜頭嚐嚐,讓他明了我的合作誠意。
豪格略微詫異地看著我,由衷道:“唐將軍果然不同凡響,竟然對我大清的臣屬了若指掌。”我心中暗道,反正這些人也是要支持你的,我不過順水推舟罷了。
豪格又急急道:“那皇阿瑪駕崩之後呢?”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一哂道:“王爺何必心急呢?到時候再問圓圓也不遲啊。”現在若說出來,我還有利用價值?還有存在的理由嗎?
更何況,我還把“生還”的希望寄托在多爾袞身上呢。
皇太極猝死,多爾袞必定會覺得事情蹊蹺,他也算是個有謀略的人,也許會猜出皇太極原因不明的死亡會和我那個還未獻出的計策有關,也許會猜出誰虜劫了我,也許會尋到我……
這可是我唯一的寄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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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黃丹,又叫密陀僧,即氧化鉛(PbO),鉛中毒屬於重金屬中毒的一種,不過黃丹這個東西,古代就已經用上了,好像是一味中藥。製皮蛋的時候也要用上。(現在有無鉛皮蛋^_^否則大家都不敢吃了。)至於鉛中毒,在現在算是較常見的重金屬中毒,隻有當血液鉛含量達到一定時,才能死亡,這屬於極重度中毒。醋酸鉛一次口服中毒量為2~3g,致死量為50g;口服鉻酸鉛1g可致死;至於從慢性中毒到致死,是一個怎樣的過程,各位就不要當真了,我也不太了解行情。
第十章 驟然薨逝
七月底,多爾袞迎娶莊妃之妹小玉兒。婚事雖倉促,但按照說法,一是為日漸衰弱的皇太極帶點喜慶,二是為乃弟多鐸驅除邪氣,倒也辦得是合適宜。
皇太極從七月開始就食欲不振、全身乏力、精神萎靡、頭痛難愈,及至後來還時有昏迷、甚至抽搐。原本健康硬朗的清主似乎在一瞬間就垮下來了。太醫與山野名醫雖然輪番作戰,也始終摸不清門路,根本無從下手。
初時,皇太極下聖諭:“一切細務付部臣分理,至軍國大事,方許奏聞。”小事情已經力不從心。再過了幾日,便又下諭:“後諸務,可令和碩鄭親王、和碩睿親王、和碩肅親王、多羅武英郡王會議完結。”連軍國大事也一並不理,全部交托給代善、多爾袞、豪格和阿濟格四人商議決定。此時的皇太極,頭腦恐怕已經清醒不起來了。
終於,在眾人的束手無策之下,皇太極“無疾而終”於清寧宮南炕上。一直到他薨逝,禦醫也沒有診斷出病症,隻好套用“無疾而終”這個說法。 (參見《清太宗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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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十六年,即崇德八年(公元1643年)陰曆八月初九亥時, 大清的開國皇帝皇太極駕崩。盛京上下都被這突然襲來的陰霾籠罩了。
隻是在這一派舉國悲慟的表象之下,洶湧的波濤正在瘋狂地醞釀著……
當我從豪格興奮的麵部表情上讀出皇太極駕崩的消息,不免故作鎮定道:“王爺終於得償所願了。”
“咿~”豪格氣喘籲籲道,“隻成功了一半!唐將軍,接著該做什麼,還望你快些說出來啊。”
我不無鄙夷道:“清主歸西,難道王爺就一點都不傷心嗎?好歹他也是你的阿瑪啊。”
我這突然的“質問”讓激動地有些忘乎所以的豪格瞬間換了顏色,收斂起已有些僵硬的笑容,冷哼道:“唐將軍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王爺不要急,更不要誤解了圓圓的意思。”我溫言道,“我們漢人有句話,叫‘百行孝為先’,相信王爺也聽說過,這清主駕崩,王爺身為長子,可不該悲慟欲絕麼?王爺在諸阿哥當中,年紀最長,該當在清主梓宮前發誓善待幼弟,做個楷模。”
豪格聽出我話中的門道,連連點頭:“唐將軍說得在理。這個戲還是要做足的。”
“是了,王爺這幾日該當守著梓宮,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務必要讓眾人看出王爺的孝悌。這不僅能迎來大多數漢臣的好感,還能讓八旗子弟看到王爺的另一麵,現在可是王爺賺取人心的大好時機。趁著別人都在府裏打著小算盤,王爺不妨主動出擊,來個先發製人啊。”
豪格不禁猶疑道:“那,那我就不幹別的了?”
“王爺且寬心。王爺日夜不離皇宮,必定有人來勸王爺回府歇息。過個三、四天,肯定有人會把王爺駕回府中,那時再安排也來得及啊。”能拖一日是一日,我還等著多爾袞來就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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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多爾袞沒有來。
是豪格此處別院太隱蔽,還是我高估了多爾袞的能力?總之,他沒有出現。我就這樣等了三日,生還的希望在一天天地減少、消磨。
直到豪格再次出現在我麵前,我那僥幸的心理終於被徹底地湮沒了。無論豪格登上大位,還是奪位不成,我都難免一死。
才裝完孝子的豪格顧不得滿身疲憊,又喋喋不休問起計劃,我淡然笑了一聲,仿佛聽見自己的心跳在漸漸衰竭,我半死不活道:“王爺去同索尼等大臣商談,讓他們提出皇位由您繼承,到底國不可一日無君。多爾袞等人必定不服,八旗內勢必有一場角逐。王爺讓索尼等人站出來,就皇位問題,在崇政殿召開一次會議。隻許八旗首要人物參與,解決繼位的問題。”
豪格點點頭,我接著道:“這一切,王爺萬不可親自出麵,一切需由別人提出,才能顯出王爺的謙德。”
豪格繼續點頭,忽然眉頭一緊,“可是,就算索尼提出,多爾袞如何肯聽從?”
我歎了口氣道:“王爺不要忘記,多鐸此時還被多爾袞軟禁,兩白旗少了一名咄咄逼人的猛將,剩下的阿濟格和多爾袞勢力便少了一截。況且王爺之前的戲作足了,必定讓代善和濟爾哈朗對王爺另眼相看,倘若圓圓估量不錯,此時他們二人必定已經囑意於王爺了。”
豪格不免成竹在胸,我趕緊道:“到時,索尼他們提議王爺繼承大寶,王爺一定要假意推卻,摔袖離去會場才是。”
“假意推卻?”豪格瞪大眼睛。
“是的,王爺。這招叫以退為進。當初,清主登基,也是三辭三勸。代善他們之前或許還有點猶疑,看到王爺這樣謙卑,必然會堅定支持王爺的決心。彼時,王爺既能奪得大寶,又能流芳於世,可不是一箭雙雕麼?”
豪格讚許道:“唐將軍說得極是。”
“王爺可要切記圓圓的話啊。”我再三叮嚀。
記得曆史上崇政殿議立會議上,豪格因為說出一句“我福少德薄,非所堪當。”並拂袖離去會場,從而自動放棄了角逐皇位的資格,將主動權白白讓給了多爾袞。
表麵看來,現在的局勢對豪格是大大的有利,我所能做的就隻有這一招了。隻是明明記得崇政殿會議上,有多鐸活躍的身影,可是他到現在都還被多爾袞以“巫蠱”禁於府中,那時又怎麼出來?唉,也罷,史書也做不得準。我又何必去想這些無謂的事情。
豪格從我這聽完建議之後,滿含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道:“唐將軍在此忍耐兩日,待本王帶回好消息。”我平靜地望向豪格那充滿寒冷的雙眼,讀出的隻有殺氣。
豪格轉身匆匆離去,門都忘記合上。
我起身關門,忽然一團影子晃過,我意識到什麼,慌忙把門關好,往裏一看。
不免喜出望外。
——是多爾袞!他果然找來了。雖然遲了些時候,但我總算有救了。
“睿親王,可把你盼來了。”我簡直像苦難大眾遇上了紅軍。
多爾袞一身下人打扮,朝我道:“你果然在此。我先就料到是豪格把你擄走,隻是一直尋不著。皇太極暴毖之後,豪格簡直像換了個人,料來便是你出的主意罷。他三日不吃不喝,被人駕回,也不去肅親王府,卻來此處,我便覺得蹊蹺了。尾隨跟來,總算找著了。”
我看到多爾袞,好比看到生活的曙光,正要道謝,忽然,多爾袞手臂一晃,袖筒裏落出一柄匕首,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匕首已正對著我的咽喉。
第十一章 暴雨前夕
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更不明白怎麼我的救星忽然就變成要我命的人了?我茫然地望向多爾袞:“睿親王,你這是?”
多爾袞道:“終於明白漢人所說的‘紅顏禍水’是何意思。酒是穿腸毒藥,色是削骨剛刀,此話說來不假。”
我不免冷哼道,“睿親王,殺皇太極不也是你的心意嗎?何況要弑君的是豪格,圓圓不過是砧板上的肉,睿親王又何必因這件事情怪罪於圓圓?”倘若因此殺我,多爾袞未免太惺惺作態了吧。
多爾袞淡淡道:“本王要殺你,不是因為這個。我是為了多鐸好!”
“多鐸?”我的心一陣抽搐。聲音有些虛,“他……他怎麼樣了?”
多爾袞的眼中現出一絲憂慮。有些悲戚道,“他能怎麼樣?我把他關起來,他就不會出去闖禍了。”他轉而看向我,語氣雖平淡,但依舊能感覺到他的怨懟,“若不是你,我弟兄二人如何會鬧到今天這步田地?”
我不禁神色黯淡,愧疚道:“這個,我也聽豪格說了,多鐸誤以為是睿親王您……,難道現在他還不相信您?”以多鐸的才智,雖然會一時衝昏頭腦,但過了一個月何以還這樣稀裏糊塗呢?
多爾袞道:“他知道與我無幹,卻更加壞事。以他的個性,非把盛京翻個天翻地覆,倘若由著他,整個大清都要人盡皆知,不知會捅出怎樣的簍子!”
我輕輕點頭表示明白,是啊,以多鐸的個性,可不是什麼都做的出來?“所以睿親王還是將多鐸禁於府中,免得他惹是生非。唉,王爺這樣做,卻也是唯一的法子了。”
多爾袞臉上現出重重的憂慮,淩厲的目光直刺我雙眼,有如離弦的神箭要將我瞬間射向宇宙之外。他握著匕首的手掌不由自主又用上了幾分力:“所以,你決不能存活在這個世上!有你一日,多鐸便一日不能正常。你始終是大明的皇妃,更設計殺了皇太極,我大清勢必容你不得,與其到時因你讓多鐸萬劫不複,倒不如我現在一劍殺了你!省得將來多事。”他說得斬釘截鐵,根本不是開玩笑。
我望向他,咽喉處寒氣逼人。
多爾袞眉頭一挑,眉骨峻峭。“況且你死在豪格府中,便與我無由,多鐸也怪責不了我。我聯合他人闖入此處,冠以豪格私通大明的罪名,量他也脫不了幹係!”
我突然心底波瀾不驚,平靜地看著多爾袞,冷哼一聲道:“睿親王倘若想以這種方式扳倒豪格,隻怕還欠缺了點。我人就算死在這,又能說明什麼?難道旁人就不會疑心王爺栽贓嫁禍麼?難道王爺就不怕豪格倒打一耙?實不相瞞,豪格已經和兩黃旗好些大臣約為兄弟,以他最近的表現,單憑王爺一人的片麵之詞,實難教人相信。”
多爾袞幹笑了一聲:“唐將軍也怕死麼?”
“怕死是怕死。”麵對鋒利的刀刃,我好像並不畏懼,“不過,圓圓更怕豪格死不了!”說著,我示意多爾袞挪開手臂,退步附身從鞋底掏出那張合約,遞到多爾袞麵前,“這張是我和豪格簽的合約,白紙黑字,蓋了他的王璽。王爺若在眾人麵前抖出這張合約,弑君謀逆的滔天大罪,這讓豪格恐怕永遠也翻不了身!”反正索性一死,不如攪他個天翻地覆!
多爾袞一愣,伸手接過,看罷臉上不禁浮現一絲不解:“本王既然要殺你,你又何必幫我?……莫非你以為如此,本王就要承謝你,就一定不殺你了?”
我搖頭歎息,“睿親王又不是沒做過過河拆橋的事,圓圓沒那麼天真。王爺為多鐸好,圓圓也為多鐸好。況且豪格此人太過狠毒,留在世間實在是個禍害。圓圓就是死,也要與他同歸於盡!”
我看著多爾袞,五髒六腑俱打翻,“睿親王您說得對,圓圓隻會連累多鐸,其實,多鐸有王爺這樣一位愛護他的兄長,實是他的福氣……”說到後麵,聲音漸弱,心中不免有些酸楚。
多爾袞詫異的看著我,忽然還刀入鞘,收起匕首。從窗縫探頭往外一望,轉而急急對我道:“趁現在沒人,我帶你離開!”
“去哪?”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弄懵了。
“離開這,本王找人送你回大明。”多爾袞那隱含的殺意已然全無,“隻是你需答應本王,日後再不見多鐸,安心當你的皇貴妃罷!”他說著就要來拽我出去。
我後退兩步,堅定的拒絕道:“不,我不走!”
多爾袞不明白我怎麼如此善變,正要說話,我搶先道:“王爺你聽我說,豪格現在已經去找人商議皇位之事。倘若圓圓估計不錯,議立大會將在兩日後召開。屆時,眾人將提議由豪格繼承大寶,豪格會假意推辭,離開會場。睿親王不妨等豪格一走,就將這合約拿出,揭發他弑君的罪行!倘若睿親王信得過圓圓,就按圓圓說得照做罷。”
多爾袞道:“這個,稍候再說,趁豪格不在,你……”
“王爺!”我打斷他道,“圓圓現在不能走!否則豪格發現我不再,必定要懷疑。到時候隻怕有變!等睿親王殺了豪格再救圓圓出去不遲。”
從我把那張合約交給多爾袞開始,我就覺得曆史有些脫離軌道了。豪格本來是在順治年間死的,但如果他現在背上弑父的大罪,無論如何是苟活不了;而如果多爾袞沒有揭發他,皇位真的會傳到順治手中?
事情開始有些混亂了。
但我好像無所畏懼了。不殺豪格我決不罷休!
第十二章 議立會議
崇德八年(公元1643年)農曆八月十四,也就是皇太極薨逝第五天,豪格授意兩黃旗諸大臣聯名請奏,發動八旗內召開一次皇位繼承人的議立大會。
會議地點設在崇政殿。崇政殿又喚作金鑾殿,是皇太極生前處理日常國務、宴請賓客、招待外來使臣的地方;如今,這裏也停放著皇太極的梓宮。
出席會議的是郡王以上的幾個王爺和各旗的首要大臣,但會議一開始兩黃旗大臣便先聲奪人,要求立皇太極的皇子為帝,並盟誓於大清門。於是便就有大臣提出豪格功勳卓偉,更是先皇長子,孝感動天,實堪當皇帝重任。兩黃旗和正藍旗諸大臣立馬附和,願奉豪格為正朔。
代善與濟爾哈朗兩旗主則互相張望,點頭默許;
多爾袞和阿濟格麵麵相覷,等待時機。
似乎局麵已定。
豪格見眾人擁戴自己,心下雖樂開了花,臉上卻努力擺出一副謙卑的樣子,他連連擺手假意推辭,說道:“福小德薄,非所堪當。”於是拱手退出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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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會場的豪格,容光滿麵地出現在我麵前。看著一臉得意的他,我心知前麵的一切都按我預想的發生了,也和史書上所記載的沒有什麼大的出入。隻是後麵多爾袞會有何進展,料來馬上就有結果。
果不其然,豪格的炫耀還沒有持續多久,就有個家丁慌慌張張來到屋外高聲喚其主人豪格出去。
豪格快步出去,跨門檻的時候還高興得差點絆倒,他一定以為是眾人要來催他即皇帝位吧?
我獨自一人坐在屋中膩想著豪格此去會有什麼下場,順便等待著多爾袞的救兵來“營救”我。隻是多爾袞的救兵還未等到,就有數十個分別穿著黃、紅、藍、白色鎧甲的巴牙喇兵(八旗親兵)闖入豪格別院,四處闖蕩,搜索著什麼。
當其中幾人踢門而入看見我時,不禁高聲喊道:“找著了,找著了!”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們拉拉扯扯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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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推搡搡之中,我來到了崇政殿。
在此處,皇太極曾接見我這個大明的“議和使臣”,現在的我則恐怕將以“刀下鬼”的身份來拜謁這個被我間接毒殺的一代君王。
以這樣的境地來見證清朝曆史性的一刻還真是有些滑稽。
崇政殿前的台基兩側站滿了拔弓相對的兩黃旗巴牙喇兵,每個人都緊崩著一張臉,當我被押解上前時,各各都將箭頭對準我,似乎等待誰的一聲令下,就萬箭齊發,登時毖我於殿下。
紅噌噌的殿門緊閉,直到我立於門前,殿門才吱呀而開。
開門的竟是多爾袞。他的眼睛裏流露出一絲愛莫能助的無奈和些許的愧疚,他欲言又止。
我努力裝出坦然的神色,報以他淡淡一笑,雖然被抓到此處有些意外,但殺人償命,想來我也是避免不了。
我踏進殿內,先前跟著我的巴牙喇兵並不上前,卻將殿門重重合上。我頗有些鎮定地環顧大殿,殿內白紗飄飄,一派蕭索,殿正中央放著皇太極的棺椿和牌位,香燭繚繞,靈前一人頓首伏地,正是豪格。其他稀稀拉拉站著幾個黑衣素服的貴胄。我此時腦子分外好使,連記帶猜把殿上幾人一一認全:禮親王代善、鄭親王濟爾哈朗、睿親王多爾袞、武英郡王阿濟格,加上跪著的肅親王豪格,殿內再無其他。
想來也是,這樣的皇家醜聞,還能讓誰參與知曉?
濟爾哈朗衝上前來惡狠狠道:“是你下毒殺死聖上的?!”
我看了眼跪在地上不再言語的豪格,心知多爾袞的那一紙證據起到功效,白紙黑字,再加上豪格心裏有鬼,根本無從辯駁,便招供出我來。
我淡淡道:“是,但也不是。圓圓被人勒索要挾,迫不得已才說出下毒的方法,這真正要謀殺清主的卻不是圓圓!”說到此處,豪格不禁猛一回頭,露出凶惡的眼神,重又垂下腦袋。
已然滿頭鶴發的代善皺眉而出,顯然對我的說法抱有懷疑:“唐將軍說是脅迫?那唐將軍和肅親王訂立的合約又作何解釋?唐將軍的話是否真實可信?!”
我一愣,心裏暗道不妙。代善質疑我不要緊,倘若質疑證據的可信,可不就讓豪格有機可乘,搞不好反咬一口?
看來,我和豪格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要死也隻有一起死了。
我趕緊道:“禮親王說得是,圓圓的確參與毒殺清主,但想要實施的卻不是圓圓。圓圓前來滿洲,隻是想尋個法子維護我大明的千秋基業,出此下策,確實情非得已。”
代善的眼裏燃起一團火,旋即黯淡。他到底和皇太極不是什麼嫡親的兄弟,倒也沒那麼著腦。
多爾袞趁勢將話題引到正弦上來:“唐將軍的目的不言而喻,豪格這個喪心病狂的賊子野心卻也是一目了然!倘若這樣的人也能當得大清皇帝,莫說先帝無法瞑目,這簡直是我愛新覺羅家族最大羞辱!”
代善聽得此話,不禁一歎,仰首道:“睿親王說得是,說起來,論才識、人品、功勳,睿親王都是繼承皇位的絕佳人選,倘若睿親王能應允,這實在是大清的福氣啊。”
“是啊,”見代善如此說,濟爾哈朗也倒戈相向,“是啊,睿親王,豪格這廝該如何處治,您吭一聲。”
兩個旗主瞬間便改勸多爾袞登基,阿濟格連聲道:“弟弟應允了罷,莫辜負了禮親王、鄭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