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孩子到底生活在什麼樣的真空世界?是不是,刻薄也是她對全世界一種氣憤的宣泄?
“不可以……”她猛然驚覺自己說了太多不該出口的話。
她又是一副遠遠將自己隔離人群,驕傲、不可仰望的女王姿態,“你該去上課了!”
他好像突然讀懂了,孤獨是她的衣裳,驕傲是她的保護色。
“薑瑜心,你要不要和我約會?”16歲的他,當時沒有多想,對著自己暗戀的女孩,邀約脫口而出。
……
他深呼吸一口氣,拉回萬馬奔騰般的回憶,語氣,不自覺的軟化下來,“薑瑜心,你介不介意告訴我,你手腕上的傷口是怎麼來的?”
誰,在若幹年後,對她“支手遮天”了?
36
她冷然一撇,還沒能說出什麼能氣死人的話前,已經被他截先:“薑瑜心,如果你不告訴我實情,沒有一個律師能幫得了你!”
她回首,正視他,“梁梓析,你現在不是很出名的離婚律師?!”語氣裏的理所當然,仿佛她的官司隻是一件再小不過的委托案。
“薑瑜心,我想你應該找過更好的律師吧!”他一針見血。
莫名的,他就是很了解她,象薑瑜心這樣的女人,如果有更好的選擇,她一定會選擇更大的名牌。
她和茗茗是完全兩種類型的女人。
薑瑜心僵了一下,嘴巴還在逞強,“那是他們沒本事!我把該說的已經都說了,不該說的是我自己的隱私!”她堅持自己沒有錯!
“薑瑜心,你的丈夫是不是性虐狂?”已經不想和她再廢話,他直截了當的問。
性虐狂?為什麼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他胸口也好像堵著一個鬱結一樣。
她手腕上的傷口太可疑。為什麼娶了她,又不珍惜她?!
她驟然,僵得如化石一樣。
“薑瑜心,就算你還愛著他,如果你想要離婚的話,就不該再維護他!”
“誰說我喜歡過他?”她用很奇怪的眼神,回望他。
她甚至不屑重複“愛”這個字眼。
“你沒有愛過你丈夫?”他也震驚的回望她。
18歲就能嫁作人婦,不是因為太愛,那是因為什麼?
“嫁給他,是雙方父母的意思。”薑瑜心冷笑了一下,找了一張長長的木椅,坐下。靠著冰冷的椅背,冷淡地娓娓述來,“婚前我們見過一次麵,他長得人模人樣的,反正遲早要嫁人,我父母又生怕錯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殿,就把我打包送到美國和他一起留學,風光的嫁掉了。”
這就是她婚姻的真相?地震帶來的效果,也不過如此!
他僵硬的,也在她對麵坐下。
“那你們婚後生活呢?”他的聲音很僵。
他知道,她已經逐漸願意嚐試著說出來,隻是,他幾乎分不清楚,自己是以一個舊識的身份在關懷,還是以一個律師的身份在詢問。
“頭幾年還不錯,我們各過各得,他讀他的書,我學我的課程,我們一直分居,幾乎不用應酬對方!”
梁梓析無語。
“後來,又是什麼打破了你們的和諧?”作為律師,他有足夠的技巧,引導委托人說出自己的故事。
隻是,這個委托人有點麻煩,一涉及隱私,她的嘴巴立刻閉如河蚌。
“曾經非常有名望的HISS律師授理你的案件時,查出這幾年,你被迫接受過幾次胚胎移植手術,但是一直沒有成功……”她的資料,HISS律師隻查到這裏,顯然被某一股勢力扼止了。
真正的答案,其實不用查,一直在她這裏。
“你要接我的案子了嗎?”突然,薑瑜心抬頭,緊盯著他,問。
他一鄂。
是啊,如果他不去接這個案子,她的事情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他沉默。
但是,她卻首度沒有執意要一個答案,反而告訴他真相:“江家要一個孫子,娶我也是這個目的!但是江承宇根本不肯碰我,婚後,我們一直是分居狀態!”她很平靜,言語裏根本沒有任何情緒。
“他的事業越做越大,因為某些因素,他的父母也越來越急燥,所以我的好日子到頭了!”
他注意到了“某些因素”,覺得,這會是很大的關鍵。
“三年前,他們安排了手術。”她坐姿挺拔,好像很不屈服命運,卻又不得不屈服的模樣。
“你接受了四次手術,隻有唯一一次成功,半個月後卻無意中在房間摔了一交,流產了。”這些過往,他從資料裏看過。
沒想到/
“我故意的。”意外的答案,“每次被他們押著接受手術以後,我就拚命的做運動,沒想到居然還是懷孕了!他們請了很多人看護我,但我還是‘不小心’摔了一交!”她的神情,有點得意。
他卻震驚。
“為什麼?”象她這樣的家庭,生下一個孩子,不是更能母憑子貴?!
“我不要生他的孩子,髒得要命!”她一臉的嫌惡。
梁梓析錯鄂。
她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嫌自己的丈夫髒得要命?這又是怎樣的一段婚姻?問題的關鍵,在於她還是她的丈夫?
看來,薑瑜心選擇離婚這條道理,是因為安逸的日子過完了,而她不想替江家生下一個繼承人。
“介意告訴我,為什麼你覺得丈夫髒得要命嗎?”律師的直覺,這是案子的關鍵。
她更加僵硬了。
“我不能說!太髒!”薑瑜心吸了一口氣,挺直的背脊,不屑出口秘密。
“但是,你如果想成功離婚的話,無論覺得多羞恥,都必須說出來!”
“你手腕上的傷口怎麼來的?”如果他沒有猜測錯誤的話,她的丈夫根本沒有興趣對來她SM這套把戲!
捏著名牌皮包的十指一緊,緊到有點泛白。
“不用你管!”刺蝟,又立起了她滿身的刺毛。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為什麼同樣的一句話,他現在已經一點也不動怒了?
“你回家好好休息,等你願意談的時候,我們再談。”他站了起來。
有些眼前的事情,他必須先處理。
但是,她誤會了他的意思。
“梁梓析,這是不是代表你願意接我的案子?”她追問,要一個肯定的答案。
接嗎?他的理智告訴他,不要接!這個案子,會徹底打亂他的生活。
但是,他的情感卻告訴他,即使隻是一位普通的老朋友,他也應該幫對方一把。
何況,曾經,她在他的生命裏,那麼特別。
“你讓我考慮一下!”他的聲音,沉穩之中竟然帶點暗啞。
她是他心中一個不想觸及的秘密,如果接了這個案子,他該如何麵對自己的小妻子?
他剛想邁出步伐。
“班長,你如果願意接這個案子的話,我願意配合!”她也站了起來,意外的妥協,“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一個,會帶他一起沉淪的秘密!一個,她守到快要窒息的秘密!
她、願意配合……那麼驕傲的薑瑜心在對命運妥協。
讓我再考慮一下……這句話,他梗在胸口,想吐,卻吐不出。
他知道,他也在妥協。
明明有一種直覺,痛苦的深淵就在前頭,包裹著“刻骨銘心”的衣裳在向他招手。
明明有一種直覺,他在與幸福的方向背道而馳。
“好!……”他點頭,答應了下來。
就算隻是為自己愛過的人,做最後的一件傻事。
就在他說“好”的時候,一直緊盯著他背影的那道目光,終於鬆下了一口氣。
就在他說“好”的時候,他的手機,奏起了荒唐的音樂聲。
“一休哥……嘿……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我們愛你……聰明機智,哪個也比不過你……”
他僵住,薑瑜心也用象吞了恐龍蛋一樣的神情,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還能是誰的惡作劇?昨天晚上,有個調皮蛋拿著他的手機,光明正大地說要查勤。
原來,是在惡搞。
“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我們愛你……”歡快的歌曲一直在唱著。
但是,他卻沉重的怎麼也按不下接聽鍵。
音樂聲停止了,負罪的心,剛鬆下一口氣,鈴聲又響了起來。
“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我們愛你……”這一次,音樂好像唱得焦急了一點。
為什麼,聽到“愛你”兩個字,他的心房扯得揪然一片。
“茗茗,有事?”終於克製不住內心的疼痛,他接起了電話。
“你在哪裏?”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焦急。
“我在公安局裏……”
得到了答案,電話那頭,鬆下了一口氣,聲音又歡快了起來,“那我不打擾你了!”
隻是,他敏感的抓到了一點點的寂廖。
“茗茗,對不起……”除了一聲,對不起,他不知道,他應該說什麼。
幸福與痛苦的對立,明明是那麼鮮明,為什麼,他要點頭?
“茗茗是誰?”身後一道聲音,居然象一聲質問。
“茗茗?我的妻子!”他麵無表情的將手機收回口袋裏。
安子茗是他的妻子,是他肩膀上的責任,這一輩子,他都會牢牢記得!
37
“昨天晚上幾點回來?”
“淩晨兩點多。”他老實回答。
“為什麼不回房?”她繼續問。
“太晚了,怕吵到你。”他鎮定自若,隻是沒有實話實說。
遲歸,怕吵到她,隻是理由,他麵對不了她全然信任的眼神,至少,昨天晚上是。
身子傾斜過去,幫她係好安全帶,他喝了一口她一大早幫他煮好的咖啡,將保溫杯放回杯架,再沉穩的發動轎車。
每一個步驟,和每一個清晨都一模一樣。
隻是,今天早上,她看他的目光有點不同,好像在打量,好像在玩味。
“梁梓析,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在外麵玩女人了?”
他一口咖啡差點噴了出去,震驚、惱怒地回過頭來,撞上那一張不亦樂忽的笑臉。
“安子茗,你皮癢啊!”她是很久沒被打屁股了不成?
“梁木頭昨天晚上你喝酒了,所以你不敢回房。”她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線,拆穿他。
“你怎麼知道我喝酒了?”他有點意外。
她唇角掛著的笑容依然很璀璨,避過問題,沒有回答,“我還以為,我家老公滴酒不沾的呢!”
他中計了!胸口一窒,有點狼狽,“昨天那些人太難搞定了,所以我喝了幾杯。”
“我理解,不用解釋。”低著頭,她的笑容依然好甜。
平時難搞定的人他就一貫不睬,為什麼昨天晚上會失去原則了?
“隻是,你有酒精過敏,不能喝太多酒。”認識他的人,幾乎都知道,她也親眼見識過一次。結婚那日,她家的親戚不肯放過他,在那樣的大日子裏,他也爽快到能喝就喝。
結果,洞房花燭夜,她拿著藥膏,幫他塗抹紅斑點,在他過敏的後背饒癢癢饒了一個晚上!
“我知道,下次不會了。”隻喝幾杯,還不足以引起酒精過敏,但是他不和她爭辯,因為他知道,世界上真心關心他的女人,除了生他下來、愛嘮叨的母親,就是茗茗了。
已經暖車完畢,他將手伸到後座,拿過一個保溫袋,掏出裏麵的鮮奶和麵包,插入吸管,並將麵包的紙袋去掉遞給她。
早上有人又賴床了,搖都搖不起來。
她剛想把嘴巴湊到鮮奶的吸管上,頭頂已經被大掌拍了一下,“空腹不許喝牛奶!先咬幾口麵包!”麵包被遞到了她的唇邊,強迫她先吞下。
這樣很不舒服耶!
她掙紮了一下,卻還是乖乖咬了幾口麵包,塞得滿嘴,再抗議,“梁木頭,你是不是把我當女兒在養?”
他連眉毛也沒有意外的挑動一下,“我沒這麼變態,喜歡搞亂倫。”他將牛奶遞給她,讓她順口氣。
是把她當女兒在養嗎?他不肯定。隻知道,如果她替他生下一個女兒的話,他肯定也會這樣寵著。
因為,女兒和她,都是他生命裏最最重要的親人。
安排好了她的早餐,他將汽車檔位推到“D”檔,沉穩的轉動方向盤,緩緩地馳出地上車庫。
“滴答、滴答”安靜的汽車空間裏,傳來可疑的聲音。
他定睛一看,果然,前麵放了一個嶄新的搖頭娃娃。
這次的這個娃娃,梳著兩條小辮子,穿著好可愛的日本和服,臉上長滿了可愛的雀斑,笑容可掬的甜臉隨著車身的行走,小腦袋好可愛的左右搖晃著。
“漂亮吧?”她好得意的炫耀。
“馬馬虎虎。”他恩哼一聲,漂亮倒不漂亮,隻是笑臉象極了一個人。
“‘我’在哪裏?”她買東西,他還不了如指掌,“她”都有了,當然不會缺了“他”。
“‘你’當然擺在我的車上!”她理所當然的說。
一人車上一個,這樣才是一對!
還好意思提自己的車!他都想問問,她的“小蟲”,發黴了沒?!
他苦笑著搖頭,“提醒我7月7日之前,把這對娃娃扔了!”
“為什麼?!”她抗議地大叫。
這個壞蛋,老是定期整理她的“寶貝”!
“沒腦子的,一點也不愛國!”他騰出一隻手,寵溺地捏了下她的鼻子。
中國娃娃不會買啊,老是喜歡買些日本小公仔。
抵製日貨,她懂不懂?!
她沮喪的垂下腦袋。
他撇過臉,專心開車,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昨天除了買了對公仔娃娃,還買了什麼?”
“你沒注意到我今天穿新衣服拉!”她哇哇大叫。
簡直無視她,簡直打擊人!
“沒注意。”他絲毫不給麵子。
在她身上能見證,女人的衣櫥裏永遠缺件衣服,她亂七八糟的新衣服那麼多,他怎麼知道哪件是哪件?!
“那好看不?”她問。
他別過臉,仔細的打量了一下,然後慎重得下定語,“老了很多。”很漂亮,終於有26歲的樣子了。
老了很多?她冷抽一大口氣!
“梁木頭,你完蛋了!”她撲了過去,狠狠地捶他。
“我又沒說錯話!”他一邊大笑,一邊閃躲。
和她在一起,快樂是一件很容易很容易的事情。
擁有這等快樂的他,又怎麼舍得對幸福鬆手?
他還在開車,她隻能收回拳頭。
“梁木頭,以後不許你嘴巴這麼‘壞’了!”不能動手動腳,她隻好惡狠狠的警告。
“收到,收到!”被她逗樂的他,依然在爽朗大笑。
“知道就好。”她轉過臉,不去理他。
在她轉過臉的一刹那,他居然覺得她孩子氣的臉上,掛著一抹惶恐。
應該,隻是他的錯覺吧?!
“今天怎麼化妝了?”他終於注意到了,今天的她,有點不同。
原來她看起來有點端莊的樣子了,並不是全然新衣服的作用,而是她化了很淡很淡的妝容,讓她看起來沒有那麼孩子氣了。
很漂亮,很漂亮,漂亮到他隻想把她藏在家裏!
濃密、長卷的睫毛,凝垂了下來幾秒。
“別吵!我還想繼續睡覺拉!”她閉上眼睛,決定裝死。
“好好,我不吵你!”在路邊停了一下車,他從後座拿來毛毯,細心地蓋在她的身上,然後繼續轉動方向盤,放慢速度,向目的地開去。
她閉著眼睛,假裝熟睡。
安子茗,你在不安什麼?這個問題,昨晚她問了自己一夜。
昨天晚上從餐廳出來,一股心慌一直占據著她的心房。
好怕、好怕,幸福就這樣從指尖流逝。
躺在被窩裏,夜難成寐,淩晨兩點,終於等到了大門清脆的開鎖聲。
隻是,腳步聲,在房門口停頓了一下,幾分鍾後,轉向了另一道門。
結婚三年,一個屋簷下,第一次,他和她分床睡。
她能不害怕嗎?淩晨四點,她跑個隔壁房間,蹲在他的床前,看著他沉睡的睡顏,一直發呆。
到底是什麼事,什麼人,讓他不願回房?他是她的丈夫,隻要他心裏還有她,出現多少個何狐狸,她都對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