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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探視完曹丕以後,皇帝皇後返回居所。劉協耐不住天天窩在屋子裏的圈禁,去院子裏打拳活動筋骨。自從他在籍田驚鴻一現以後,現在全許都的人都知道,皇帝學了一套能夠強身健體的“五禽戲”,龍體恢複很快。如果不是恪於皇家威嚴,恐怕會有許多人來求學。

劉協出去以後,伏壽坐在銅鏡前卸簪,照例讓冷壽光在後頭按摩肩膀。她一邊把臉上的花鈿一一取下,一邊問道:“這麼說來,你跟郭嘉曾經是師兄弟?”

聽到這名字,冷壽光按摩的力度有了微妙的變化。他苦笑道:“那時候臣可不知道他就是郭嘉,他在門中用的名字,是叫做戲誌才——我們華門的規矩,弟子都須起雙名,以與世人相區格。”

伏壽點頭。漢時天下皆以單字為名,極少有人取雙字。華佗這麼規定,自是期望華門自成一局。

“冷壽光、戲誌才,嗯,念著倒也相稱。”伏壽緩緩念了一遍,微微頜首。華佗這一門房中術的兩位高足還真是不得了,一個做了宦官,一個縱欲過度傷了身體……

“說是師兄弟,其實我與戲……呃,郭嘉來往並不多。他那個人興趣廣博,從不肯專心酬注一道,隻在師門呆了三個月。”

“怪不得他一副病懨懨的樣子,莫非是學藝不精?”

“不,老師說他是個天才,倘若能專心岐黃,足可稱為當世扁鵲。可惜他誌不在此,隻學得了房中術便飄然離去。我們真正同學,不過區區一月而已。”

伏壽奇道:“你與他既然無甚交際,但看剛才的反應,似乎對他頗有懷憤情緒。”

冷壽光的雙手驟然緊抓,伏壽略微吃痛,往前躲了躲。冷壽光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鬆開手指,伏壽示意沒關係,讓他繼續說。冷壽光道:“老師有個侄女叫華丹,視若掌上明珠。郭嘉臨走之前,竟將其強暴。老師遷怒我等,把一門弟子全數閹割。”

伏壽倒吸一口涼氣:“這華佗竟然如此暴戾,如何能稱名醫——後來那華丹如何了?”

冷壽光搖搖頭:“有說郭嘉與華丹兩人是未聘苟合;有說郭嘉對華丹求歡不成施以暴力;還有的說,華丹是老師尋來的雙修爐鼎,被郭嘉盜走紅丸。總之說什麼的都有。事發以後,華丹不知所蹤,老師把我們逐出師門。”

“這個郭嘉,竟然還做出這等事來,倒真配得上曹氏‘惟才是舉,不問德行‘的風格。”伏壽咋舌,“那你來這裏,難道是為了複仇?”

一個堂堂男子被連累閹割,若說無憤懣之心,那是不可能的。

冷壽光道:“我隻知戲誌才之名,卻不知他就是郭嘉,怎麼可能來許都尋仇?若非剛才看到那人的臉,我也無法把這兩個人聯係起來。”他抬起頭來,雙目有些茫然:“人殘不可複,縱然複仇又有何用?再說,連華丹的親生父親都不願追究,反與凶徒相善,我們又算什麼?”

“華丹的父親是誰?”

“如今正在豫章做太守的華歆,華子魚。”

“嘩啦”一聲,伏壽失手把手中的步搖摔到了地上。冷壽光道:“世人隻道華歆是平原高唐人,與沛國華佗並無關聯。卻不知兩人本是兄弟,華歆不願被人知道與醫者是一族,所以改換門第籍貫。”

冷壽光兀自喋喋不休,伏壽卻沒有接話。她吃驚的不是華歆與華佗的關係,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豫章如今是在孫策治下。郭嘉這一次秘密南下,目的不明。倘若冷壽光所言不虛,他與豫章太守華歆頗有淵源,莫非江東近期會有什麼大事發生?那個病癆鬼的破壞力有多大,可是沒人說得清楚。

“快去把楊修叫來,他的計劃有危險了。”伏壽急切道。

“你這裏,還真是冷啊”郭嘉抱怨著,把大裘又裹的緊了些。滿寵親手給他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肉羹湯,郭嘉接過碗啜了一口:“這是你自己煮的?”

“是,安全起見。”滿寵回答。郭嘉無可奈何地把碗遞回去:“你自己喝吧,我還想多活幾年。”滿寵麵不改色地接過碗,把一碗肉羹湯一飲而盡。郭嘉用手擋住眼睛,把頭歪到一旁去。

這裏是許都衛的所在,陰冷寂靜,到處都掛著冰霜。滿寵認為寒冷可以讓人思維敏銳,精神抖擻,所以沒有設置太多火爐。此時已近夜半,屬員要麼歸家,要麼出勤,隻剩下滿寵和郭嘉兩個人。嚴格來說,還有一個與郭嘉形影不離的任紅昌,她正蜷縮在郭嘉旁邊的簡陋竹榻上,像一隻小野貓。

“都安排好了?”郭嘉一直等到滿寵喝完,才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