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3
夜歸
深夜的月光照著遠方
路燈的影子又細又長
幾千裏的山水和人情
此刻在印象中悄悄淡忘
一排排高大的楊樹
似老朋友等候路旁
最末端無倚的小樹
如早年戀上的姑娘
道旁的灌木和綠枝
似浴著清光的紗帳
那莊稼地裏的寶貝
在帳中睡得正香
兩條烏黑發亮的鋼軌
延伸著青春的思想
路基閃閃爍爍的礫石
如舊日朦朧的向往
旅途上新長出的胡茬
又長得黑密而粗壯
終年的奔波與勞累
莫不就是手中黑色的皮箱
小樹林剛剛拉起的蛛網
輕輕掛上了我的臉龐
怕是遇上了翦徑的強人
心頭陡地跳起一陣慌張
樓群間十字方磚地上
身後久久聽得腳步聲響
耐住性子讓它緊跟一會
突然回首卻又空空蕩蕩
樓前還停著那輛自行車
車梁落上了細細的塵霜
它還沒被人偷走 滿意中
又增添一絲平和與安康
鑰匙在樓道裏嘩嘩直響
可吵醒了剛剛入夢的街坊
迅速而孤單的音質
撞擊成欄杆上的一串亮光
輕輕地推 房門無聲開敞
迎麵的氣息熟悉而又空曠
孤單的家對孤單的人
是母親的手臂妻子的胸膛
麵對著黑暗我久久不語
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漸漸看見淡淡的月光
穿窗照在潔白的牆上
給
是不是所有的街燈都亮了
正照耀著你的雙目
那悠揚的樂曲已經奏響
人們開始雙雙起舞
而你卻在廣場上靜默
如身旁冰冷的石柱
是不是朋友們紛紛離岸遠去
浪花濺濕了身後的小路
風把海水吹白又吹綠
而你卻久久站在岸邊
如一株凝神遠望的老樹
是的 是你自己選擇了孤獨
可因為你仍有一副舊日的骨
是不是你的心靈深處
還有一處純靜的湖
心倘永遠渴望著樂土
身就永遠擔得起這份痛楚
隻是不知不覺中
年華已逝 長路日暮
空中靈魂
夜晚 我散步在人行道上
透過樹梢和樓影
驀地看見自己的靈魂
如一隻黑色的大鳥
高高地在空中飛翔
遙遙的靈魂
看著我步履匆匆
走過城市 河套 戈壁
看見我在辦公室裏 在書桌旁
看見我同姑娘約會
看見紅色的地毯 藍色的陰謀
卻一言不發
隻徑自地奔向星光
空中的靈魂是在告訴我
肉體行走在世界上
心卻永遠要飛揚
這高高的靈魂
是一個人永不泯滅的夢
是一個人的樸實和正直
是永遠不要背叛正義和理想
異日
我坐在賓館大廳裏
衣冠楚楚 領帶猩紅
身邊走著先生與淑女
咖啡在桌上慢慢冒著熱氣
玫瑰色的玻璃
映出了我憔悴的麵容
和瘦削的身軀
多年前 南國的山間
一位十八歲的健壯少年
拿著鞭梢 扶著犁耙
滿臉汗水和汙泥
周圍是蕭瑟的茅草
四麵山低雲暗 欲來風雨
在朔風中翻耕秋後的田地
詩人
中年的燈下 閑居無事
隨意地讀詩和詩人的傳記
詩人的一生很複雜又很簡單
風雨 泥濘 油燈
一次次新的旅程
戀愛 事業 友誼
一次次新的感情
但除了詩
詩人總是一事無成
友誼
山間細小的瀑布
不停地衝擊著一塊石子
直到整體 留下均勻的印記
初秋
秋日裏我靜靜坐在城郊
窗外是青色的小樹林
蒲公英接向天際
芳草遮蓋了樓前小道
鐵紅的樓畔是一所古堡
高高的尖頂刺向雲霄
西山的朝暉夕照間
多少雄心柔情霧移煙消
世界在動蕩 政權在更迭
疆界劃定又被推倒
少年的理想 終生的信念
難道我們注定了總是徒勞
深黑的夜半 暴風雨
嗚咽著淩空掠過這房屋
雪亮的一記閃電中
整個世界在奔騰呼號
魚群
繁多 濕滑 擁擠
畸變 詭異 冰冷
有色無光 有形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