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5
古堡
一
朋友 在這個流傳著神話的國度
我出生了 沒有任何選擇
連大路上的石頭都說
走吧 小小的男孩
我們走著同一條通向古堡的路
石頭根須般的胡子在蠕動
新月斜斜懸在古堡的後顱
金子般的盔甲是它的牆
辮子是光影 一直拖到山背後
王子每天向樹林裏遙望
長著鳶尾花的河一直在流
灰姑娘的裙邊鑲在每朵小藍花的葉緣
每天清晨 正午和傍晚
都會敲響一口鍾
空空的鍾膛積蓄了幾十年的經驗
火裏燒過的經驗
水裏浸過的經驗
鍾的聲音在頭顱裏重疊
長成了一隻隻蘑菇般的耳朵
我的天真 順著鍾聲的圓柱
向弧形的天頂層層往上飛
我太沉了 這孩子不穩重
所有的樹木都交換著評論
父親指著星星 囑咐我
要順著小河往前走
不要揀銀幣般的石子
我聽父親的話走著
不知什麼時候
太陽越來越曬 我突然一望
身邊空曠了
隻好迎著太陽 一千個太陽
折射著古堡黃金色的眼睛
那路上鋪滿雲母板
上麵有千層紙 每層都有
銀斑和閃閃爍爍的咒語
我在陽光下
看了好久 才知道
鍾的花紋複印在紙上
我歡讀著 這莊嚴的符號
漠漠的人群一道歡讀著
發現 在我的身前身後的來路上
也有許許多多和我一樣的孩子
禿了頂的孩子
歡讀的濤聲壓過了大麥
從遙遙的椰子樹頂上
顯現出聖潔鑄成的白蛋殼
我們邁著整齊的步伐
走進了幻想的城
街道蛛網般地四散蔓延
水珠從眼底漸漸升起
我們吃完了隨身帶來的火柴棍
開始借別人的鈕扣
一棵棵砍倒的圓木在腳下滾
一切都已發生
天使們飛快地降下
從紅霞裁成的袈裟裏
而另一些是地下長出來的蘑菇
藍色的下裝連成了一片
訴說著幾十年森林的秘密
和在樹丫枝柯處積附的雀巢
透過淫雨中的陽光
透過迷蒙的樹枝和億年前掠過的流星
長長地拖曳向我們
箭一般地肯定了
太陽城的夢幻
海洋啊 孩子的海洋
我們 都是
海洋中的一個三角
攻擊和波動成了靈魂
要不就釘子般地死去
熔化在太陽墜落的廢墟
卻不知在陰森森的高處
宙斯 抽著煙鬥
用小小的拇指 牽弄起
這一出塵世的木偶戲
你不承認 到分裂的地層深處去看看
去體會上幾十年
知道嗎沒有人坐著快船
在世紀前的陽光曲線裏
到克裏特島上去賣橄欖
二
夏天是永恒的
太陽吐著金黃的火苗
在一片長滿了向日葵的土地上
瘋狂地舞蹈
綠色的旋律遺忘了
另外三個季節
狗伸出血紅的舌頭
躲在馬齒莧葉片下
而魚在深層的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