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6(3 / 3)

相反,壽終正寢的袁世凱無疑是塚中枯骨,被世人封為“竊國大盜”。他每天必須閱覽以了解國情的《順天日報》,竟然是兒子偽造的,全國隻此一份,滿篇都是歌功頌德和歌舞升平景象的報道。他登基用的龍椅,竟是用稻草填充的,悲夫!秦淮八豔中的柳如是,嫁夫文壇領袖錢謙益,明朝滅亡時,柳氏鼓勵丈夫一同跳池殉明,柳氏跳了,錢氏卻嫌水涼將腳收回來了。活了80多歲的文壇領袖降了大清後被清朝當政者斥為“有文無行”,列入貳臣傳》;隻活了46歲的柳如是卻出賣肉體而不出賣靈魂,淪落青樓而心憂故國,才情不凡,精彩靚麗,在南京夫子廟前大型浮雕《秦淮流韻》展現的25位曆史人物中,秦淮八豔占有一席之地。陳寅恪老先生晚年以雙目失明的衰殘之軀著了一部80萬字的《柳如是評傳》,為一個妓女揚名立傳,讓人感慨萬千。中國古代把儒生排第九位,八娼九儒十丐,讓多少儒生憤憤不平,但明代末年儒生在氣節上落了下風,卻是不爭的事實。再看當代,王進喜47歲就病逝了,卻是眾所周知的名副其實的鐵人。如果汪精衛當年刺殺攝政王載灃時犧牲,他就是“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的革命誌士,而不是中國的頭號漢奸。

人的一生並不是一定要建立豐功偉業才不虛此生,梅誌先生活了90歲,她自稱是一個平庸的人,她的一生基本上全部圍繞著丈夫胡風先生,給他當助手、主動陪同坐牢、辯冤、整理作品等,平庸中顯示了偉大,有識之士認為她就像俄國十二月黨人的妻子,美麗、堅韌、勇敢,無疑是一位傑出的女性。幾乎所有的人都會讚頌自己母親的善良愛心、吃苦耐勞和無私奉獻的高尚品質,其實許許多多的母親都是很平凡的人。有人認為權和錢是人生成功與否的重要標誌,殊不知權力本身就是雙刃劍,既能成就人的事業,又能使人陷入深淵。並非掌了權、撈了錢就一定能實現生命的價值。曆史上不知有多少覬覦權位的人招來殺身之禍,滅族之災,當代如高饒集團、林彪集團、 “四人幫”集團等許多貪戀權力的人都身敗名裂,成了反麵教材。錢即是貝,雙戈爭貝是賤字,十戈爭貝是賊字,可見錢裏麵的是非風險,當今多少人在錢上栽了跟頭,也是有目共睹的。

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人世間也沒有兩個完全相同的人生。人的一生,如果為了自己的事業、人生目標去奮鬥、拚搏、建功立業;或為了社會道義立德、立言、行俠仗義;或為了自己的信仰去獻身、付出、義無反顧;或為了自己的愛去無私奉獻、縱情燃燒;或為了下一代辛勤勞作、含辛茹苦;或如一個戰士為國家保衛邊關,如一個女子為男人守候歲月,都是充實的、有意義的。 “一次性”的人生並不在於過程的長短,而在於使人的生命意義得到充分的發揮,到了晚年沒有遺憾就是成功的。如果有些為後人記住的建樹,像老師培養了幾名出類拔萃的學生,農民經營了幾畝好田,學者研究了幾個有意義的問題,官員為老百姓辦了幾件實事,就是精彩的人生了。如曹雪芹留下半部書,王羲之留下一幅字,張學良留下一個事變,林則徐留下一股濃煙,那就是豐功偉績了。因此,一個人在創造價值、履職工作的時候,不管是什麼崗位,既然選擇了就要盡職、盡責、盡心、盡力,必要時要用生命捍衛職責。明朝正德年間,寧王朱宸濠反叛陰謀已經昭然,贛南巡撫王守仁勸江西巡撫孫燧一起離開江西,調兵平叛,孫燧說:“我是朝廷委派的江西巡撫,這裏就是我職責所在,死也要死在這裏。”麵對必死的結局,他毅然用生命捍衛了職責,令後人欽佩不已。一個人手中有權了,就要把權用好,不要瀆職,不要懈怠,切忌玩物喪誌,玩人喪德。在重要的崗位上瀆職是犯罪,懈怠也是犯罪。手中有錢了,要把錢用好,不要為錢所累,為錢所誤;退休了就心安理得地安度晚年,養老休閑,遵紀守法,維護社會公德,有興趣就做些力所能及的公益事業,也是一種貢獻。

人有生有死,動物植物有生有死,天體也是有生有死。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蜉蝣從早上九點到下午五點一生隻有幾個小時,太陽50億年後亦將變成白矮星,地球等太陽係的行星全部被吸入。據測算統計,地球上至今已有850億人死亡,活著的有60多億人,如果人類真的長生不老,900多億人生活在這小小的地球村,那是多麼可怕的景象,那一定是遍地殺戮,遍地血腥,遍地殘垣斷壁。對於人體來說,天地聚之以形,化之為塵,散而為氣,生生息息,自然而然。現代醫學過於發達,人為幹預壽命,被迫人為幹預生育,造成嚴重的老齡化問題。如今人類推行計劃生育,將來會不會實行計劃死亡?安樂死可能是計劃死亡的前奏。有個故事說,一片草原上有一群鹿,一群

狼,人為了保護鹿把狼消滅了,結果鹿加倍繁殖,草原退化,鹿被大量餓死,人們才發現保護鹿的不是人類而是狼,是狼維持了生態平衡。

麵對生死的自然法則,儒家主張珍惜生命,生盡其用;道家主張順其自然,看透超脫。世人也是形形色色,仁智互見。有的主張人死留文,有的主張人死留名,有的人死留財,有的人死留後,有的“身既潔來還潔去”,有的“不枉世上來一場”。人生從自己的哭聲中開始,又在別人的淚水中結束,所持的態度也是各式各樣,並不是哲人都笑,庸人都哭。莊子在喪妻後鼓盆而歌;曹操說“千古艱難唯一死”;荊軻辭別易水,仗劍遠行,一去不返;嵇康臨死前彈奏了《廣陵散》;瞿秋白赴刑場,唱著《國際歌》,選擇一

塊碧綠如茵的草地坐下說“這裏就好”,從容就義;孔融的小兒臨難表示“傾巢之下,焉有完卵”,不逃不躲;陶淵明說“有生必有死,早終非命促,千秋萬歲後,誰知榮與辱”;唐伯虎說“生在陽間有散場,死歸地府也何妨。陽間地府俱相似,隻當漂流在異鄉”;量子力學的創始人、德國科學家海森堡臨終時說,我要帶兩個量子力學問題去與上帝討論。

海德格爾說“人,詩意地棲居於大地之上”,如果說存在是一種詩意的話,作為存在的反麵,消亡也應是一種蘊涵詩情的模式。2010年底逝世的我國當代知名殘疾作家史鐵生先生認為,死亡也是一個節日,大家應該高興才是。2011年1月4日在史先生60周歲生日的追思會上,主辦方通知來賓著漂亮的新衣服,當天來的朋友果然個個盛裝出席。其實,死是人生的另一境界,隻要洞穿生命,生也落拓,死也明達。正如花朵,該綻放時就盡力綻放,該飄落時就坦坦然然地飄落。在自然界死和生一樣,同樣能顯示美,甚至生存越短促的越能顯示燦爛,並將這短暫的輝煌變成美麗的記憶。春花雪月之所以總是讓文人墨客鍾情、貪戀、流連忘返,就是因為春者易逝,花者易殘,雪者易化,月者易缺。如果人生注定要選擇短暫,在愛過恨過經曆過之後,讓那短暫的時光煙花般絢麗起來,香消玉殞,葬玉埋香,夫複何憾?如英年早逝的中共早期領導人高君宇的詩日: “我是寶劍,我是火花,我願生如閃電之耀亮,我願死如彗星之迅忽。”他和他的戀人石評梅共同實踐了這一格言,悲壯,淒美。

人生如寄,人死如歸,來於茫茫,歸於茫茫。春花秋月有不同的風景,生老病死也有精彩的故事,正如閃電劃過萬古之長夜,人生就是那燦亮的彩龍;人生如月,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人生如夢,人生如花,夢無幹日好,花無百日紅;人生三節草,總有一節好;人生如酒,有舉杯的瀟灑和浪漫,有醉酒的癡情和迷茫,有酒醒的沉思和失落。人生有天空裏的朝霞暮虹,有河岸上的柳浪鶯聲,有明月下的閑情漫步,有盛宴中的美酒佳肴;人生也有斜陽後的暴風驟雨,有寒霜中的黃葉飄零。生活是嚴肅的,也是多彩的,需要認真和激情;生命是寶貴的,也是美好的,需要珍惜和發揮。熱愛人生,擁抱人生,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