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藥藥理學》說:“當歸可使血液黏滯性降低,血漿纖維蛋白原減少,凝血酶原時間延長,紅細胞和血小板電泳時間縮短。”
綜上所述,可見血證在出血期間使用當歸必須細心斟酌,勿拘於當歸補血、引血歸經,而泛用之,方能提高療效。[劉善誌.血證投當歸體驗.陝西中醫,1988(8):382]
譚新開經驗:古今固胎方中,都習用當歸配伍,殊不知以固胎方用於先兆流產患者時,當歸有其不可忽視的弊害。譚氏從對一例習慣性流產病案的治療中,對此深有所悟。一患者曾於1977年、1978年連孕2次,都在40餘天至2個月前出現腰酸痛,少腹脹墜,陰道不規則少量流血。經注射黃體酮及口服西藥止血安胎藥皆不效,並兩次請當地老中醫診治,分別服中藥10餘劑與20餘劑不等,仍罔效而先後墜胎流產。第3次於1979年下半年懷孕,起初無恙,近2個月複出現上述症狀,急請予診治。詢間病史如前述,並無起居不慎和生活失節等外界因素影響。檢視前2次服藥處方,方中均首用當歸,劑量適中,餘藥都屬補益之品。據證審方,權衡利弊,疑屬所用當歸之弊。故守原方去當歸,即擬:黨參15克,熟地黃20克,杜仲20克,續斷15克,菟絲子12克,枸杞子20克,側柏炭8克,升麻3克。服3劑後,訴症狀大為好轉,陰道流血減少,腰酸痛減輕。藥證相投,繼以前方服10餘劑,並囑其注意生活節度。服藥後諸症消失,經隨訪,足月順產一女嬰。
通過此病例之臨床經驗,頗受啟迪,爾後在臨床中,收治20餘例先兆流產患者,方中一概不用當歸,療效甚佳。為了進一步驗證當歸在固胎方中的利弊,對先期治療的6例患者進行用藥對比觀察,比較用與不用當歸的利弊。其中初孕者4例,連續墜胎1~2次者各1例,都采用相同方藥,僅初診時不用當歸,複診時用當歸,三診後概不用當歸的方法,初診與複診均各服3劑觀察,結果同一患者初診服3劑後,症狀減輕,複診加用當歸時,症狀加劇,出現陰道流血增多或墜脹感加重等,三診,去除當歸時,症狀明顯改善。
當歸活血潤下之性,則有耗血運血通下之弊,又因其味辛溫,氣味芳烈,有引動胎熱,耗氣迫血之害。氣血耗散,更助其胎失所養,胎元不固,擾動不安,致胎漏加劇。尤其對那些滑胎患者,助其下墜之勢,猶如順水推舟。且今臨床中所用當歸均為本地土產者多,上等秦歸極少,又無精心炮製,歸頭、歸身、歸尾混雜不分,其弊害更甚。另據現代藥理研究,本品對子宮的作用具有“雙向性”,其水溶性非揮發物質能興奮子宮,使子宮收縮加強。故當歸實屬動胎之品,用之不當,胎必易墜。然古今固胎方中,把當歸作為補血安胎之常用藥,隻圖其補血之益,而忽視了它的活血潤下之弊,以致某些患者特別是先兆流產患者恰中其害。所以,以爾之見,固胎方中,當歸務須慎用,尤其對先兆流產患者,以忌用為妥。[譚新開.先兆流產忌用當歸之我見.湖南中醫雜誌,1986(5):30]
謝昌仁經驗:根據多年臨床經驗,提出使用當歸之七忌,即胃陰不足者忌,陰虛肺熱者忌,熱迫出血者忌,肝陽痰火者忌,脾運失健者忌,衝任熱鬱者忌,腎虛濕熱者忌。
1.胃陰不足者忌 當歸味甘性溫,用之反助其胃熱,傷其胃陰,病人服後常感胃脘灼熱不適,故不宜用。
2.陰虛肺熱者忌
這類病人都有幹咳、咳血及其他陰虛肺熱之見證,乃虛火內灼,肺失清潤所致。當歸雖有“止咳逆上氣”之效,但對此類患者卻非所宜。謝氏在臨床中常遇肺結核、支氣管擴張等陰虛肺熱者,多訴每服當歸後咽喉部有食辣椒之感,以致刺激咳嗽加重,甚則咯血增多。然百合固金湯中卻有當歸,作何解釋?謝氏以為此方係針對久病由肺及腎、肺腎俱虛者。方中取當歸配白芍養血柔潤、滋腎涵肝,冀以製其剛暴之性,期達水充火滅絡寧之效,伍以大隊甘寒、苦寒藥之中以為輔佐;又以其性味辛溫,可抑大隊寒涼藥物冰遏之弊。如此配伍,當歸終以小量暫用為是,且需慎重投之,對其陰虛熱熾動血勢猛之時,仍以棄用為宜。
3.熱迫出血者忌
張元素論當歸“頭止血,尾破血,身和血,全用即一破一止也”。故臨床中當歸常用以治療血證。然對於熱迫出血者,用之往往加重出血症狀。乃因血“得寒則凝,得溫則行”,這類病人本身熱勢偏盛,迫血妄行,溢於脈外,故“治陽當以陰藥,治熱當以寒藥”,而當歸辛溫香竄,用之尤易散氣動血,助熱傷絡,促進其營行外溢,用之焉容不慎!
4.肝陽痰火者忌
本證常見於高血壓、中風者。中醫認為其病因或由情誌不調,心肝氣鬱,久而化火釀痰;或係素體肥胖,痰濕偏盛,或因飲食不節,膏粱厚味,辛辣煎炸,以致因熱生痰。病理因素不外風、火、痰。當歸雖有活血作用,但其甘能生痰、溫易助熱,痰盛陽亢,病反愈甚,故肝陽痰火者忌之。
5.脾運失健者忌 蓋因當歸為甘溫氣烈之品,脾虛者用之更易散氣,膩滯礙脾,影響脾運;且脾喜燥惡濕,當歸“潤腸胃”,有滑腸之弊,故這類患者都不能用。
6.衝任熱鬱者忌
患者有月經量多、色鮮提前的改變。謝氏在臨診中多以固經湯加味,但忌用當歸。常見衝任熱鬱者,用當歸後經反湧行。乃因當歸甘溫,衝任已有鬱熱,得溫藥則熱勢更甚;且味辛猶能耗氣動血,故需引以為戒,忌用為是。
7.腎虛濕熱者忌
慢性腎炎、腎盂腎炎患者,腎虛濕熱為常見證型。其臨床表現既有腎陰不足的一麵,如腰痛腰酸、乏力,又有濕熱下注的一麵,如尿黃、尿道灼痛等,治療需滋腎清化。但謝氏常見門診不少醫者,因認為“腎病多虛”,或推崇“活血化瘀治療腎病”,或因病人伴有貧血,而於方中多投當歸,實屬不當。當歸之用於腎病,應是腎虛為主,或見血虛,如養血補腎法。謝氏亦常以當歸芍藥散治療此病。而夾有濕熱者,治之當以清利,當歸之甘溫隻能助其濕熱,患者用後常出現小溲灼熱、色黃加重,口中幹苦不適,反致加重病情。[謝昌仁.談談當歸臨床運用的禁忌.江蘇中醫雜誌,1987(10):18]
第四章 古籍論選
1.《醫學正傳》
當歸一物,雷公謂頭破血,身和血,尾止血;東垣又雲頭止血,身養血,尾破血。二說不同,豈無歸一之論乎?請明以告我。曰:東垣曰當歸者,使氣血各有所歸之功之號也。蓋其能逐瘀血,生新血,使血脈通暢,與氣並行,周流不息,故雲然。又曰:中半以上,氣脈上行,天氣主之;中半以下,氣脈下行,地氣主之;身則獨守乎中而不行也,故人身之法象亦猶是焉。予謂瘀血在上焦與上焦之血少,則用去蘆上截;瘀血在下焦與下焦之血虛,則用下截之尾;若欲行中焦之瘀與補中焦之血,則用中一段之身。
2.《本草正》
當歸,其味甘而重,故專能補血,其氣輕而辛,故又能行血,補中有動,行中有補,誠血中之氣藥,亦血中之聖藥也。大約佐之以補則補,故能養榮養血,補氣生精,安五藏,強形體,益神誌,凡有形虛損之病,無所不宜。佐之以攻則通,故能祛痛通便,利筋骨,治拘攣、癱瘓、燥澀等證。
3.《湯液本草》
當歸,入手少陰,以其心主血也;入足太陰,以其脾裹血也;入足厥陰,以其肝藏血也。頭能破血,身能養血,尾能行血,用者不分,不如不使。若全用,在參、芪皆能補血;在牽牛、大黃,皆能破血,佐使定分,用者當知。從桂、附、茱萸則熱;從大黃、芒硝則寒。惟酒蒸當歸,又治頭痛,以其諸頭痛皆屬木,故以血藥主之。
4.《韓氏醫通》
當歸主血分之病,川產力剛可攻,秦產力柔宜補。凡用本病宜酒製,而痰獨以薑汁浸透,導血歸源之理,熟地黃亦然。血虛以人參、赤石脂為佐,血熱配以生地黃、薑黃、黃芩,不絕生化之源;血積配以大黃,婦人形肥,血化為痰,二味薑浸,佐以利水藥。要之,血藥不容舍當歸,故古方四物湯以為君,芍藥為臣,地黃分生熟為佐,川芎為使,可謂典要雲。
5.《本草經百種錄》
當歸為血家必用之藥,而《本經》無一字及於補血養血者何也?蓋氣無形可驟生,血有形難速長,凡通閉順氣,和陰清火,降逆生津,去風利竅,一切滋潤通利之品,皆能令陰氣流通,不使亢陽致害,即所以生血也。當歸辛芳溫潤,兼此數長,實為養血之要品。
6.《本草求真》
當歸辛甘溫潤,諸書載為入心生血上品,緣脈為血府,諸脈皆屬於心,心無血養,則脈不通;血無氣附,則血滯而不行。當歸氣味辛甘,既不慮其過散,複不慮其過緩,得其溫中之潤,陰中之陽,故能通心而血生,號為血中氣藥,故凡一切血症陰虛,陽無所附,而見血枯血燥、血閉血脫等症,則當用此主治。要使血滯能通,血虛能補,血枯能潤,血亂能撫。俾血與氣附,氣與血固,而不致散亂而無所歸耳。書命其名曰歸,即是此意。是以氣逆而見咳逆上氣者,則當用此以和血,血和而氣則降矣。寒鬱而見瘧痢腰腹頭痛者,則當用此以散寒,寒散而血則和矣。血虛而見風痙無汗者,則當用此以養血,血養而風則散矣。他如瘡瘍癰疽而見痛苦異常,肌肉失養而見皮膚不潤,並衝脈為病而見氣逆裏急,帶脈為病而見腹痛、腰如坐水,亦何莫不因血虛氣無所附之意,得此則膿排痛止,癰消毒去,膚澤皮潤,而無枯槁不榮之患矣。
7.《本草彙編》
當歸治頭痛,酒煮服,取其清浮而上也。治心痛,酒調末服,取其濁而半沉半浮也。治小便出血,用酒煎服,取其沉入下極也,自有高低之分如此。王海藏言,當歸血藥,如何治胸中咳逆上氣,按當歸其味辛散,乃血中氣藥也,況咳逆上氣,有陰虛陽無所附者,故用血藥補陰,則血和而氣降矣。
8.《本草正義》
當歸是血家氣藥,以辛升為用,以溫和為功,氣血虛寒者得之,則血隨氣行而歸其所歸,此當歸命名之正義也。昔人每謂身能補血,頭能止血,尾能行血,全能和血,徹上徹下,可補可攻,頭尾之情性不同,斯攻守之取效自別。吾國藥物學之精細,所以異乎西人之專論物質而無投不利者,其神髓在是。頤謂歸身主守,補固有功,歸尾主通,逐瘀自驗,而歸頭稟上行之性,便血溺血、崩中淋帶等之陰隨陽陷者,升之固宜,若吐血衄血之氣火升浮者,助以溫升,豈不為虛傅翼?是止血二字之所當因症而施,固不可拘守其止之一字而誤謂其無所不可也。且凡失血之症,氣火衝激,擾動血絡,而循行不守故道者,實居多數,歸之氣味俱厚,行則有餘,守則不足,亦不可過信歸所當歸一語,而有循名失實之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