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王渾身一顫,仿佛平地驚雷,又仿佛五雷轟頂,他下意識的看向順昌帝,卻對上了順昌帝通紅的雙目,那雙眼睛裏夾雜了太多東西,有質問,有愧疚,有狠絕,有不舍……
慶王呆滯片刻,最終閉上了眼睛,和著眼淚,滿嘴都是苦澀:“兒臣必定忠於太子!若有二心,天地不容!”
他的額頭狠狠的碰觸在冰涼的地板上,可心卻是麻木的,跪在他旁邊的馮貴妃也呆滯住了,連哭都忘記了,就那麼傻傻的呆呆的望著順昌帝。
順昌帝卻像是完成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一樣,氣喘籲籲地倒在了大引枕上,他之所以會挑明了說這事,就是怕太子登基後與慶王相互猜忌,相互防備,到時候不想造反要被逼得造反了,他年輕的時候兄弟骨肉相殘,他也做了許多錯事,但如今,他不想讓自己的兒子重蹈覆轍。
今日他說了這麼一番話,這麼多宗親在場,即便慶王有了謀反之心,也必定心生畏懼不敢動作,同時也給了太子一個理由名正言順的去質問慶王,也免得冤枉了慶王,導致兄弟離心。
順昌帝休息了片刻,又睜開了眼睛,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退下,隻留了太子和內閣的三位閣老,這就是要交代朝廷大事了,趙皇後帶頭起身退了出去,卻沒有走遠,隻在殿外等候。
順昌帝醞釀了一會,看向了柯光祖,蔡文華和薛丹臣,這三個人,單拎出來看,每個人都算得上權傾天下,任何一個人生了反叛之心,都會使朝野動蕩。
但這三個人之中,他還是更防備蔡文華和薛丹臣,畢竟柯光祖已經上了年紀,隻怕太子登基後,他就要告老還鄉了,所以他把蔡文華的女兒許給了順郡王做王妃,這樣太子隻要籠絡住了順郡王,就能籠絡住蔡家,而太子又一向和順郡王交好,如此也不用讓人擔心了。
但是薛丹臣不同,他就像一隻收斂了爪子的獵鷹,看上去溫順,一旦展翅,誰也不知道他的獵物是什麼!
順昌帝閉了閉眼睛,仿佛閑談一般看向薛丹臣:“你的次女已經滿周歲了?”
薛丹臣先是一愣,繼而立刻明白了順昌帝的意思,臉色霎時蒼白起來,他迅速的跪下道:“臣對太子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太子和蔡文華都是一幅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唯獨順昌帝笑了,真不愧是薛丹臣啊!能一葉知秋,他隻問了一句話,他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過即便薛丹臣表了忠心,順昌帝也不能放心,還是下了旨意:“朕把你的次女許給皇太孫為正妃,及笄後便可辦婚事。”說著又看向了太子。
太子滿臉的震驚,他是薛先生的學生,算是晚輩,若是薛先生的女兒嫁給了他的兒子,那麼兩個人成了親家,豈不是成了平輩?這不是亂了輩分麼?
他看向了順昌帝,卻發現順昌帝也在看著他,一瞬間,太子明白了順昌帝的用意,他掙紮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了點頭答應。
薛丹臣卻失望極了,低著頭,一個字也不想說,更別提謝恩了,他從來沒想過背叛太子,但順昌帝的這種安排卻明顯表示了對他的不信任,這種不信任讓他非常的挫敗,也非常的惱火,尤其是想起這樁婚事,他就更憤怒了!
可憐他的小金蟾才一歲多啊,就要因為這個莫名其妙的不信任被安排了一樁政治聯姻了!
薛丹臣抿著嘴角沒有吭聲,跪在地上也不願起來,柯光祖比蔡文華更早看出這裏麵的門道,笑嗬嗬的上前打圓場,扶起了薛丹臣道:“瞧薛大人高興的,都忘記謝恩了。”說著暗暗掐了一下薛丹臣。
薛丹臣這才不情不願的謝了恩。
順昌帝知道薛丹臣不滿,可這樁婚事是他的臨終遺言,即便是將來太子登基也無法不執行,否則就是不孝,所以這婚事勢在必行,薛丹臣不滿也是沒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