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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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窮、失戀、耳聾,艱難困苦的逆境。交響曲、鋼奏曲、奏鳴曲,光芒四射的作品。崇尚自由、民王、平等,創偉大的作品先做正直的人。總結前人之經驗,開創一代革命風氣。

且說貝多芬把兩弟弟接到維也納並安排好工作,他舒了一口氣:這下可完成了母親臨終的遺願了。下一步就能專心致誌地搞創作了。

1795年3月,貝多芬在城堡劇場初次登台,演奏自己的C大調鋼琴協奏曲。演出獲得成功,觀眾熱烈的掌聲便是證明。

1796年,他在威廉二世禦前演奏。隨後,貝多芬隨威廉二世出訪布拉格、德累斯頓和柏林,到處受到熱烈的歡迎。在普魯士首都,貝多芬博得了年輕的親王路易斯·菲爾迪南熾烈的傾慕。

親王是一位有很高天賦的音樂家,出於藝術愛好,他以朋友、知己身份,想把貝多芬留在柏林,並出了優厚的待遇,但被貝多芬拒絕了。他認為,隻有維也納屬於音樂。

1798年,貝多芬在布拉格舉行了兩場音樂會,引起了熱烈的反應,布拉格全城引起了轟動,認為貝多芬是上帝派來拯救音樂的。在這裏,貝多芬認識了兩位鋼琴家,一是施泰貝爾特,另一位是沃爾夫爾(1773—1812),後來,貝多芬和沃爾夫爾成為朋友。

貝多芬在愛情上是個失敗者,在波恩,他的兩位女友瑪麗娜和艾麗諾先後離他而去。在維也納,他所鍾愛的約瑟夫和泰麗絲也先後結了婚。她們離開他的原因,有的是因為他沒有貴族封號,有的是因為他沒有足夠的錢。

這種接二連三的失戀使他的肝髒和聽覺嚴重受到損害。命運在他最脆弱的地方打擊了他。他開始失去聽覺,這對他是一個毀滅性的打擊。這年,他僅有26歲。

“啊,我怎能忍受在這種器官上患有疾病,我的聽覺應該比別人更完善,我曾擁有最完善的聽覺。噢,我不能忍受。”貝多芬麵臨著命運的挑戰。

1802年,他隱居在維也納郊外的一個名叫海利根斯塔特的避暑勝地,完全與社交場合隔離,他不願意人們知道他的缺陷,如果那佯,貝多芬極強的自尊心將會受到傷害。

貝多芬完全離開了嘈雜的都市,麵臨著孤獨。這裏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最不幸的,一切歸於死亡吧。”他在黑暗中自語。

但是貝多芬的創作欲不久又行動起來,他把感性訴諸偉大的《d小調鋼琴奏鳴曲》和《c小調小提琴協調曲》。如同莎士比亞劇中的普羅斯培洛那樣,為製服那幹擾的因素,要用鐵的強力使它順從他的意旨,直到它認識它的主人。

最後,又有兩首小提琴協奏曲在黑暗中響起動人的旋律,偉大的、一揮而就的天才傑作又擺在世人的麵前。

一次他風雨中散步受了寒,病倒了。他孤獨地躺在床上,發著高燒。那不幸的傷感,又向他襲來,他開始寫他的遺囑:

“……如果有人站在我的身邊,他聽見了笛聲,而我卻聽不見,這對音樂家來說,是多麼大的恥辱啊,這樣的事實使我絕望了。

我就要結束我的生命,隻有你,藝術,你攔住了我。啊,在我把我覺得應該創作的都創作出來之前,似乎不可能離開這個世界,我就這樣在不幸的狀態下忍受下去。”

這就是後來的“海利根斯塔特遺囑”。但貝多芬對藝術的追求,使他終於克服了精神危機,寫出了明朗樂觀的《第二交響曲》。

1804年,他的朋友魯道夫·克樂賽請貝多芬寫一部交響曲讚揚拿破侖·波拿巴。魯道夫曾和他的朋友貝納多特將軍一起來到維也納。當時貝納多特將軍是法國駐維也納大使。貝多芬答應了這個請求。

在貝多芬的眼裏,拿破侖不隻是百戰百勝的英雄,而且是思想革命的偉大拯救者,當革命本身受到失敗的威脅時,他在一片混亂中整頓了秩序。現在他會把人民與生俱來的權力重新交給人民。

貝多芬把拿破侖看作是人類的造福者,文化的創造者,現代的普羅米修斯。

很快,《拿破侖·波拿巴大交響曲》寫出來了。貝多芬準備了一個漂亮的抄本,上麵寫著獻詞,正將由法國大使送往巴黎時,拿破侖稱帝的消息傳到了維也納。貝多芬的學生裏斯把這個消息告訴了貝多芬。

貝多芬被激怒得站起來:“這個人也不過是個凡夫俗子罷了!現在他就要用雙腳踐踏一切人權,為了他的野心而恣意妄為,他要把自己置於一切之上,成為一個暴君!我卻要把我的交響曲給他?”

貝多芬抓過那樂譜,撕下那題有字樣的封麵,擲到地上,不許別人把它拾起來。

過了許多日子,貝多芬的氣憤才漸漸平息。並允許把這部改名為《英雄交響曲》的作品公之於世。

這之後,貝多芬病了,高燒不止,全維也納的人都轟動了。當貝多芬的朋友斯太凡看到桌上的紙上寫有幾個音符時,貝多芬說:“命運就是這樣叩著大門,我要扼住命運的咽喉,它不會壓倒我,它不能使我屈服。啊,活著多麼美好,能把生命活上幾千次那該有多美。”

這就是後來的《命運交響曲》。這是一首英雄意誌戰勝宿命論、光明戰勝黑暗的壯麗的凱歌。

貝多芬把藝術看作是靈魂庇護所,看作是現實生活缺陷的補償。藝術是升華是贖還和信仰,是理想化的體驗,是生活中的最後勝利。

貝多芬是革命的象征,他不會向任何權勢、新貴低頭,這就是貝多芬偉大的一方麵1809年7月,普魯士和法蘭西之間的戰爭爆發了,當時,貝多芬住在裏希諾夫斯基侯爵的莊園裏。法軍的司令部也設在這座莊園裏。

晚上用餐時,法國將軍要求貝多芬為他們演奏,貝多芬斷然拒絕。法國將軍問為什麼,貝多芬說:

“很可惜,我不能滿足您的願望,在我祖國敵人麵前,我不演奏。”

“你出生在哪裏?”法國將軍問。

“我出生在波恩。”

“萊茵河畔的波恩?那好,我們還是同鄉呢?”

“恬不知恥!”貝多芬用德語大聲罵道。

裏希諾夫斯基侯爵坐不住了:

“貝多芬,我迫切地懇切您,要顧慮我們的現實處境。”

“在我祖國敵人麵前,我不演奏!”

侯爵的臉完全白了:

“那麼,好吧,隨您的意,不過我提醒您,以後請您在自己的房間裏用餐。”

貝多芬也氣得麵如石灰,大聲地說:“什麼?把我關起來?您不知道,我是誰?您是誰?侯爵之所以為侯爵,隻是由於偶然的出身,侯爵有成千上萬個,將來也會有成千上萬個。而我之所以成為貝多芬,則全靠我自己,世上貝多芬隻有一個。”

貝多芬最敬仰的人是德國著名詩人歌德,每次看到歌德的著作,他都不由得肅然起敬,他曾把自己譜的《埃格蒙特》獻給歌德。

1812年,貝多芬與他所敬仰的歌德第一次會麵了,他們一見如故,談詩、談音樂、談政治、一起散步、一起進餐。

有一次,貝多芬挽著歌德的手,在捷克溫泉城泰普裏茨的一條林蔭路上散步。忽然宮廷的貴族朝他們走來,歌德連忙脫開貝多芬的手臂,肅立在道旁。

“怎麼啦?”貝多芬不解地問。“他們來了,請您也給他們讓路。”歌德說。

“為什麼要給他們讓路,他們要給我們讓路。”貝多芬不卑不亢地說。

貝多芬聳了聳肩膀,無所謂地往前走,隻在經過麵前時,脫了脫帽子,而歌德則脫帽肅立在道旁,頻頻鞠躬。直到貴族們走後,他才步入路中。

貝多芬說:“那是怎麼回事,我在等您,因為我崇敬您,尊重您,您那樣伺候他們,未免有些太過份吧”!

“我所做的無非是禮節上規定的事,您忘記了,我還是魏瑪公國的官員。”

但是,貝多芬卻不這樣看,他異常激動:

“那麼,如果您是樞密參議官,男爵、侯爵,他們都可以封贈,但地能封出一個歌德或貝多芬來嗎?”

1812年,拿破侖的軍隊從莫斯科潰退。1813年,又在西班牙北部城市維多利亞受重創,消息傳到維也納,貝多芬精神振奮。

西班牙維多利亞之役對於貝多芬有意外的收獲,那就是他的那部戰爭交響曲《惠靈頓的勝利》。

維也納有個職業鋼琴家,叫麥次爾。此人有工藝天才,愛搞發明,他製造了一個自動樂器,能把軍樂隊的各種樂器合並起來演。現在他向貝多芬請求,按照他的建議,為他譜一部維多利亞勝利曲,他要帶到到英國去訪問演出。貝多芬根據他的要求創作出《惠靈頓的勝利》。

這時候在萊比錫進行了一次衛國戰役——哈腦之戰。戰後,當地組織了慰問演出。

演出的日子到來了,大學禮堂的座位票早已售完,不少觀眾還在緊張地期待著。

貝多芬的《第七交響曲》開始了,貝多芬親自指揮,他像一個魔術師站在那裏,揮舞著指揮棒,沉醉於那奇妙的音響世界裏。

隻有那最強音才能傳到他的耳膜,聲響低落時,他屈著雙膝注意傾聽。聲音又加強了,他雙臂在空中飛舞,仿佛是那靈魂的翅膀,托著他飛了起來,在最高音時他飛到了最高處。

他充滿著欣慰之感,唇邊綻開了天真的微笑。《第七交響曲》的奇妙餘音消逝之後,強烈的、衷心的掌聲雷鳴般轟起,人們向這位大師致敬,他的耳朵沒聾,音樂就是他那聰慧的耳朵。

然後,由麥次爾的自動樂器演奏貝多芬的戰爭交響曲《惠靈頓的勝利》:

維多利亞之戰,以鼓角齊鳴為前奏,起初遠遠傳來,越來越近,大不列顛統治進行曲開始,英軍到陣出擊,起初聲音很低,漸次加強,但是平靜而莊嚴。

現在法軍在瑪爾布隆進行曲中,輕佻地、魯莽地、動蕩地行進。宏亮的軍號聲響起,在樂隊的衝鋒進行曲中摻雜著大炮和槍聲,戰爭此起彼伏,進退交錯,最後英方的勝利終於到來。

歡快的法軍進行曲變成了小調,越來越快,象征著潰散的逃亡,漸漸低沉,斷斷續續,無聲無息了,英國人慶祝勝利開始了,中間時時響起“保衛吾王”的歌聲,形成了一首熱情洋溢的賦格曲。

聽眾的歡呼聲響徹雲天,壓抑了幾年的人民猶如火山爆發,四周不可抑製地再三發出新的歡呼。貝多芬巍然站在他的指揮台上。

1814年,貝多芬又寫了慶祝維也納會議的康塔塔《光榮的時刻》,並在會議期間舉行慶祝音樂會,親自指揮了《光榮的時刻》、《惠靈頓的勝利》和《第七交響曲》。

在這一段時期,貝多芬戰勝了自身的混亂,使他相信人是能夠戰勝混亂的。這成為他的音樂中的英雄主題:從絕望到鬥爭,從鬥爭到平靜,從平靜到凱旋和歡樂的發展過程。

他從苦難中得到的提示,對一個正在誕生的世界來說是個受歡迎的信息。人是自己命運的主人,合乎處在最有生氣階段的新型中等階級社會的思想傾向。

貝多芬在表達其個人的信念時,說出了他那一代人所要說的東西。他是19世紀的預言家,是19世紀關於生活的英雄的締造者。他說:

“我是為人類釀造出美酒的巴克斯。不管是誰,真正理解了我的音樂就能從別人帶給他們的悲慘中解脫出來。”

這一段時期(1800—1814),是貝多芬創作的極盛期,他經過了疾病、失戀的折磨,戰勝了悲觀失望,找到了真正的人生觀,他認為隻有通過創造,才能獲得在命運的威脅下失去的一切。他說:“能力是出類拔萃的人所具有的美德,這是我所具有的。”

這一時期,他的重要作品有:

第三交響曲至第七交響曲,歌劇《菲岱裏奧》、《埃格蒙特》配劇音樂,舞劇《普羅米修斯》,清唱劇《基督在橄欖山》,C大調彌撒(OP.86),《科裏奧蘭》序曲,第三、四、五鋼琴協奏曲,小提琴協奏曲,5首弦樂四重奏(OPP.59,74,95),3首鋼琴三重奏(OPP.70、97),15首鋼琴協奏曲(OPP.22,26—28,31,53,54,57,58,78,79,81,90)等。

1815年,貝多芬的弟弟卡爾去世了。貝多芬又擔負起撫養卡爾的兒子的責任,但疾病時時威脅著貝多芬。

一次,他在散步途中構思《第八交響曲》,突然,他的腹部疼得厲害,他不得不趕緊回家躺在床上。他的右肋下像刀紮一樣,仿佛全身都要炸裂。

他突然想起《第八交響曲》的主題。偉大的上帝,救救我!B大調第一章和末一章,G大調緩板?痛啊!G大調對B大調合適,開始的主題用三度音?不,不用大調——痛呀,聾,病,窮g小調?對g小調!——如果我死了,上帝會同意嗎?——用f小調呢?——他不會同意的!那麼,我還不能死,我不會死!壯起膽子,頂住疼痛——用f小調!就是這樣,越來越深的下沉,酸苦的傷感和傾訴,對用f小調最合適。

他的精神漸漸被交響曲的轟鳴聲占有了,再沒有那身體的疼痛敲擊意識的大門了,他完全沉浸在新的構思裏了。

就這樣,貝多芬爬了起來,迅速披上衣服,伏身書案,暢遊在音樂的海洋裏,在那裏,沒有煩惱沒有疼痛,有的隻是暢飲不完的音樂之水。

很快,一部洋洋灑灑的《第八交響曲》又搬上了舞台,擺在世人的麵前,世界的眼睛為之一亮。